第18章错过高考

“对不起。”

纪清睁开眼睛，举起手中劈裂的椅木，用力刺进他的胸口。

路卫双目圆睁，手掌滑下脸颊，握住纪清的脖颈，刚一用力，口中鲜血便喷涌而出。

脸上热热的，像是下起猩红的小雨，纪清推开他的身体，爬到一边大口喘息。

目光触及染红的手背，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回头看，路卫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一瞬间失去所有的生机。

他…死了吗？

是他杀死了他吗？

纪清流着泪回到他身边，颤抖着试探他的鼻息，他怕他因他而死，也怕自己杀了无辜的人，刚才那是要跟他妥协吗？

如果他是在跟他妥协的前一秒被他杀死的，纪清余生都将不得安生。

所幸，还有鼻息。

纪清松了一口气，急忙摸索他的口袋，希望可以找到手机拨打120，然而什么都没有，口袋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打火机。

用来点燃汽油的打火机，他是真的打算跟他一起死。

纪清苦笑着起身，在仓库大门外找到他的背包，翻出手机拨打120，然后报警。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的视线有些失焦，恍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目光落到手机屏幕上，纪清瞳孔骤缩，17：30，怎么会是下午？！

推开仓库大门，刺目的阳光将黑暗驱散，可是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天边残阳如血，火红一片，不见半分黎明的景象。

路卫、路卫那个疯子又在骗他！他要等的不是天明，而是天黑！

高考，他错过了高考……

喉间腥甜，纪清猛地吐出一口血，强撑的身体犹如强弩之末，此刻再也坚持不住，强迫自己不去想的念头在这一刻统统浮现脑海，像是有无数细密的针齐齐扎下来，脑仁生疼。

“啪”地一声，有根紧绷的弦，猝然断裂。

刹那间，他失去所有意识。

–

怎么会这么黑？

纯黑的空间，看不到亮光，连极深处张牙舞爪的怪物都是扭曲的，怎么会有这么黑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他在哪里？

纪清坐起身，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只见隐藏在黑暗里的怪物虎视眈眈，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

心跳加快，慢慢丧失安全感，纪清听见推门的声音，那么清晰，从左耳边传来，但他望过去的时候，看见的依旧是黑暗。

无处不在的黑暗将他包裹。

“你醒了，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我姓隋。身体感觉怎么样？”一道男音自左上方响起。

纪清寻声望去，什么都看不见，低头触摸自己的眼睛，手指碰到一层厚厚的纱布。

“隋医生，我的眼睛看不见了。”纪清说。

隋医生道：“你被送来的时候，头部遭受重击，浓烟进入眼睛，不排除两者引起的短暂性失明，不过你放心，只要配合治疗，你的眼睛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你说的那些，我好像不记得……”

“人体受到重创，大脑有时会选择性失忆，以此保护机体，缓解痛苦，这是常见的病例，想不起来，不要去想。”

纪清后知后觉，迟钝地问：“浓烟？起火了吗？”

“这事关一起案件，你昏迷了两天。”

纪清愈发迷惑，“我记得我找到手机，打了120，还报了警，”停滞一瞬，他突然心慌意乱，双手胡乱抓到床单，无措道：“隋医生，高考……结束了吗？”

“你针头不小心扯掉了，还在输液，老实一点。手腕上的伤，已经给你包扎好了，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拿重物。”

纪清沉默着。

隋医生处理好他的手背，安慰道：“明年还有机会，不要气馁。”

纪清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

到底为什么错过高考？

大脑昏沉，只要一思考，就累得不行，隋医生让他再睡一会儿，可他已经睡了那么久，纪清觉得自己不困，眼皮却难以为继，最终慢慢地合上。

记忆如黑色的海潮将他淹没，睡梦中，他头痛欲裂，渐渐地，回想起一切。

再次睁开眼，纪清接受了自己暂时失明的事实。

隋医生做完检查，把纪清送回病房，问：“头还疼吗？”

“吃过药，不疼了。”纪清道。

“有两名警察想跟你谈谈，就在门外，如果你感到身体不舒服，我可以帮你回绝。”

“…让他们进来吧。”

“不要勉强，十分钟，不会影响你休息。”

“好。”

片刻后，有两道脚步声靠近病床，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纪清也没有，他在等他们先开口。

“纪同学，又见面了，上次你出车祸，我们在医院见过的。”

纪清想了想，才道：“陈警官，好久不见。”

“前几天看你伤得很严重，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您有什么话，直接问吧。”

“那行，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请你想好之后再回答我，想不起来也不要紧，如实回答就可以，明白吗？”

“明白。”

陈警官的态度很委婉，像是怕触及到什么，跟上一次截然不同。

“据你所述，你遭人绑架，被关进一间仓库，之后成功逃脱，并拨打120和报警电话，对吗？”

“是的。我记得夏沙当时昏过去了，他现在怎么样？”

“夏沙，男，18岁，是你的同班同学，不过平时并无交集，对吗？”

纪清很快意识到，他在回避他的问题。

“对。”

“你认为仓库的火是谁引燃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仓库里泼满了汽油。”

“请详细讲述一下你的逃脱过程。”

纪清垂眸，抬手扶住骤然刺痛的头颅，如实叙述道：“我趁他出去的时候，挣脱绳子，我以为他出去了，但是他没有。他目睹了我挣脱绳子的全过程，直到我转身看见他。”

“他向我走来，我们开始争吵，我举起椅子砸到他的脑袋，他扑倒了我，然后…说了一些可怕的话，我很害怕……我捡起地上散落的椅木，刺进他的胸口，他倒下了。”

“我当时…身上都是他的血，我试了他的鼻息，他没有死，找到手机打电话求救后，我失去了意识。我说完了。”

陈警官好一阵没有说话，另一个警察似乎在与他低声交谈，纪清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只觉得头越来越疼。

“你想听听后续吗？”陈警官沉声问，不等纪清开口回答，讲述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你昏迷在门外，浑身是血，脑袋受到重击。”

“当消防员扑灭大火，经过搜查，我们没有找到你所说的夏沙，后来调查得知，他几个月前就办理了退学手续，高考当天乘坐飞机离境。”

纪清怔了一下，抬眸望向他所在的地方，不可思议道：“你怀疑我在说谎？！”

“我看过你的病例，短暂性失明，选择性失忆，不排除轻微的抑郁症，或许还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似乎很早就有了，你自己知道吗？”

“你说什么？什么精神分裂症？这些隋医生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纪清曲起双腿，抱住脑袋，头疼得厉害，思路却越来越清晰，他明白了他们一开始回避他问题的原因。

“你们怀疑我是精神病，自导自演了这出绑架，对吗？”

“我想你误会了，我这次来只是跟你确认几个问题，作为被害者，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应该累了，这次谈话就到这里，你好好养病，我们下次见。”

安抚的话语落下，脚步声远去，房门关闭。

病房恢复死气沉沉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