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唯独，没有感到害怕

“纪清。”

纪清猛地抬头，仰望近在眼前的罗蛮，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他不敢眨眼，怕梦会醒，赶紧问：“阿蛮，我刚才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罗蛮伸出一只手，“怎么不穿鞋？先起来。”

纪清把手递给他，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跟他一起回客厅，低声道：“我忘了。”

“下次记得。”

“嗯。”

“我去做饭。”

纪清叫住他，“阿蛮。”

“饿了吗？很快就好。”

“我全都想起来了！”纪清大声喊。

罗蛮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我把妈妈给我的星星弄丢了，我找遍每个房间，可是依旧找不到！我很难过。”

“不只是因为星星丢了，还因为你也不见了，我找不到你，以为把你也弄丢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蛮，你会离开我吗？”

纪清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宽阔的背上，又问了一遍：“阿蛮，你会离开我吗？”

“阿蛮，谢谢你这两个月对我的照顾，我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喜欢？”

“嗯！”

“像喜欢你妈妈，喜欢周管家，喜欢宋闫开那样的喜欢？”

“对啊，我喜欢你，也喜欢他们，可是宋闫开，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我想见他，阿蛮，你见到我的手机了吗？”

“没有。”

纪清察觉到他明显的情绪波动，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你生气了？”

罗蛮掰开他的手指，声音有些冷意，“别再胡闹，你已经长大了。”

纪清不能理解，“我没有胡闹，也长大了。”

罗蛮倏然转身，眼睛里带着压抑的寒光，形同质问：“既然你已经长大，是否要为你的行为负起责任？现在，就从今晚开始！”

“你在说什么？阿蛮。”纪清惊诧于他眼中的复杂情绪，不由自主向他靠近一步。

罗蛮却后退，挡住眼睛，好一阵没说话，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恢复冷静。

“抱歉，吓到你了。”他语气克制，甚至没有看纪清一眼，转身就上了楼，像是落荒而逃。

纪清望着他背影消失，盯着自己的脚趾头，对罗蛮感到难辞其咎的愧疚。

找到拖鞋穿上，他走进厨房。

罗蛮没有下来吃晚饭，他的房间在纪清房间的隔壁，站在门前，门缝里没有透出光亮。

没有开灯，是睡着了吗？

纪清放下想要敲门的手，坐在走廊上，反思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

思绪一经展开，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第一次见到罗蛮的时候，他们还是一个孩子。

后来无意中得知，他是妈妈从大街上捡来的，妈妈看中了他与野狗夺食的狠劲。

把罗蛮带回家那天，妈妈的手下已经因为罗蛮的桀骜不驯和不服管教失去所有耐心，那天将他带到妈妈面前，是为说服妈妈送他上路而来。

但那天过后，罗蛮便奇迹般地妥协了，从此，他成为妈妈最年轻的打手。

听人说起，罗蛮是他们之中资质最好的一个，是以当罗蛮被派到纪清身边当保镖时，他们说不出的惋惜和同情。

纪清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将罗蛮派给他，确实屈才。

曾经被他保护的人，变成了以后保护他的人，改变的不只是颠倒的身份，还有无法握手言和的自己。

在与自己和解的路上，纪清貌似，从未得到自己的谅解。

当年他认为与罗蛮之间的距离感，现在想想，其实是他单方面的远离。

罗蛮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而纪清，变成了拖累他的那个人。

明明一开始，他做的一切，是为了救他。

自卑和愧疚，促使他对他，日复一日，形同陌路。

直到，他再一次救下纪清。

第一次，他跳进大海，带他上岸，给了纪清迷惘的灵魂一场起死回生。

第二次，他走进医院，带他回家，两个月日夜兼程的陪伴与亲力亲为的照顾，给了他纪清第二次新生。

没有他，纪清撑不下来。

小时候，纪清在偌大的宅子里迷了路，至今没有找到回家的路，是罗蛮说：

——我来接你回家。

——从今以后，我会照顾你。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来找我，我会解决。

——我会陪着你，不要怕。

思绪纷飞，记忆的海潮一波又一波，纪清陷入回忆难以自拔，唯独，没有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