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哥哥

离开前，纪清最后一次环视这个屋子。它在他的记忆中鲜活如初，可是，少了它的主人，它现在只是一具空壳。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勇气回到这里，所以临走之前，必须要做好告别，必须让自己鼓起勇气接受这一切。

收回目光，他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

是宋闫开！

纪清呆住了，情绪轰然沸腾，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哆嗦着，言语堵在喉咙里，他只顾着哭，忘记说话。

宋闫开上前抱住了他。

纪清埋首他的脖间，双手攥住他的衣服，泣不成声。

“哥哥啊。”

这声叹息如五雷轰顶，从纪清头顶砸下来，击溃他所有的心理防线，他哭得更大声了。

因为，宋闫开就是他的三声啊！

他的三声，他的弟弟，他的纪声，他那可笑的记忆，让他失去他这么多年。

如今，他终于找到他。

“哥哥，你为什么哭？是为已经死去的妈妈吗？”宋闫开在他耳边低声问。

纪清狼狈摇头，“不，不是，是因为，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我高兴，特别高兴！”

“可是哥哥，我杀死了妈妈，你还会想把我带回家吗？”

纪清呼吸一滞，“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杀死了妈妈呀，她曾杀我一次，我也杀她一次，如今我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可是哥哥，你会原谅我吗？”

纪清不可置信地推开他，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刹那间，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对唯一的弟弟产生了恐惧，猛地停住脚。

宋闫开笑了笑，向他逼近，周身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场。

直到这时，纪清才发现，他穿戴昂贵且得体，与这个屋子格格不入，一点也不像曾经的宋闫开。

不，现在他是纪声了，他的弟弟，他的、三声。

“纪声……”纪清颤声喊道。

纪声止步，眼神冰冷地打断他的话，“哥哥，我有时候，真想把你也杀死。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你小时候，不该给我起名，不该把我养大，更不该在你抛弃我之后，又失去所有记忆地去拯救那个宋闫开。”

“他不需要你的拯救，我也不需要。你当初，就应该一把掐死我，我的生命在那个时候终结，才是最好的归宿。”

纪清泪眼滂沱，却不是害怕，而是心痛。他以为他找到纪声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然而现在看来，并不是。

纪声恨他，这个事实令纪清心痛欲绝。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因为他，所有的事情才演变成现在不可挽回的局面，但是有一点，他说错了。

纪清反驳道：“我承认我犯了错，但是纪声，我从来没有后悔给你起名，也从来没有后悔把你养大，更没有后悔去救宋闫开！”

“在我迷路的小时候，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然我没有那么多勇气坚持下来。”

“我以为你死了，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也快活不下了，可是，死亡不是终结，你最好的归宿，是跟我回家，我们一起回家！我带你去见妈妈！”

“纪声，跟我回家吧，回我们的家，给我一个向你赎罪的机会，我不相信是你杀了妈妈，求你了。”纪清哀求道。

纪声无动于衷，“想知道关于爸爸的事吗？”

“周管家应该都告诉你了吧，妈妈当年把你抱回家，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知道吗？她之后又去找了爸爸，那一次，她是去杀他的，他挡了她的路。她做到了。后来，就有了我。”

他嗤笑一声，继续道：“我想，她一开始根本没想把我生出来，即使生出来，也没打算养我，她对你都能那么狠心，更何况是我？”

他的笑变成冷笑，走到阳台，捡起那部手机，低头看着上面的照片，脸上神情难以捕捉。

纪清想起三声替他挡枪那次，“那场大火，你还中了枪，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年被妈妈指派绑架你的男人，他偷偷救了我，把我带回家。可惜，最后他死了，妈妈没有放过他。”

“妈妈为什么要那么做？”纪清难以置信，尽管早有耳闻，却仍不敢相信这是妈妈做的。

“谁知道，也许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也许，是为了杀死你。我恨她，同样也敬佩她，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和一个失败的母亲。”

“哥哥啊，我已经没有办法跟你回家了。”他收起手机，朝纪清露出一个天真澄澈的笑容，干净得就像照片上那个被他牵着手的小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没办法？你明明就在这里，我找到你了，我不能再把你弄丢了！”纪清拔高声音。

“爸爸死了，但他的家族需要一个血脉传承的家主，笠姐找到我，我答应了，开出的条件是妈妈的死亡。”

“笠姐？”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她小姑。”

“她是爸爸的…妹妹？”

“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就当我，死了吧。”

“我说都是你的错，那些是气话，不要信，你没有错，也不要原谅我，要在心里，深深地恨着我。只有这样，我的愿望才会成真，你说过祝我愿望成真的。”

“再见，纪清。”

他抬脚朝门外走去，他要结束这场好不容易到来的重逢。

“不——纪声！”

纪清扑过去，关闭的门板隔绝他的身影，他甚至来不及再抱他一次，把他抱进怀里，笑着叫一声他的名字。

他还没有告诉他，他从来没有恨过他，他还没有说，他还没有跟他道歉啊，不要走，能不能不要走……

纪清趴在门板上，情绪崩溃，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