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准你死

「各位听众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FM88.33，下面为您播报今天晚间的新闻......」

荆络伸出手，按了一下车上的电台关闭按钮，挡住副驾驶上天南欲要再次打开的手。

“别听了”。

“为什么?”

“聒噪。”

天南不再言语。良久，他突然转过身，看向渺远的窗外，又开始说上了话。

“你知道吗?很多人都是到死的那一刻才后悔没有好好活下去。”

“我知道。”

“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自杀?为什么还自残？”天南急切地质问荆络，他的脸面对着荆路，上面还有照明灯的一闪一闪的斑驳。

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荆络无奈地开口，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我们何苦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我们听会儿新闻吧。”

他又按开了电台的开机按钮。

“阳城今日突发特大暴雨，导致惠民路与清华路交汇路口处发生汽车连环追尾事件，请广大市民注意出行线路规划。”

天南没听，转过头，又看向了窗外，他闭上眼，像个放弃抵抗的孩子。

“前面就是惠民路了，我们绕道走吧。”天南问。

“嗯。”

荆络小心翼翼地打着方向盘，“天南，我没病，我活得很快乐。”他漫不经心地向天南解释。

天南却差点没被气笑“你没病?没病你天脑子里又想自杀又想自残?你看看你全身哪一个伤不是你自己弄得?老天想让你活，你都得把自己整死!”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有些微喘。“”

”……我知道了。”

“你最好知道!”天南大声地快要喊出来。

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许是觉得自己语速有些着急，他又放缓了语气。

”其实全世界有很多人像你这样的，也不怪你，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谁都……”

他突然不说话了，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向窗外的某个地方。

“怎么了?”

“唔……那里就有一个。”

荆络顺着天南的目光看去，似乎真得看到了一个混身是血的少年坐在巷子的角落处，只是因为天黑又下雨的缘故，他看不清少年的面目。

“真是个不惜命的。”荆络微微叹气，用手擦去窗玻璃上的哈气。

“看到了吧，你现在就和他一样！”

“......我们救救他?”

“随你高兴。”

天南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整个身体似乎从座椅上被抽了起来，向前飞速冲去。

“啊啊啊——荆络你干什么，慢点啊——”他紧紧地抓住车把，声音整整变了一个调。

在天南尖叫了N次后，汽车终于稳稳地停在路边，好一会儿，他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荆络你有病啊，车那么多，你就在里面横冲直撞，你就不怕……”

荆络打断了他的话:“哎呀小南南，快闭嘴吧，我能有什么事啊?”

他的语气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快乐阳光，大大咧咧，仿佛刚刚那个严肃认真的那个人不是他。

“少贫，别叫我南南!”

“好了嘛，我去救救他好不好?”他似乎在询问天南，可是还没有等到回答，就兀自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飞快走了出去，朝着那个少年的方向。

只留下天南一人在车里孤独地默默吹着凉嗖嗖的空调伴晌，半晌，他才朝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好吧…..

算了，这种事只能等他自己想开了，不然自己说再多都没用。

*

阳城的夏天是多雨的，很少有艳阳天。大部分的时候，无边的大雨总会猝不及防地蔓延整座城市。

一下起大雨，天就会变得雾蒙蒙的，在雨中，即使很近的距离，也只能将人看个大概。

“仲夏五月初五日，咫却似隔天涯。”形容的就是阳城的梅雨季。

大雨下得冒了烟儿，雨中雾霭，荆络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那个少年。

就当他以为刚刚是自己看错了时，耳边终于传来了声响，不是呼救，没有希望的语气里只有淡淡的愁绪。

“死了也好…·死就死吧…·”

“不!我不准你死!”不知怎的，荆络破口而出。

他疯狂地在雨中寻找那个说话的人，向着刚刚声音传出的方向大声喊着，“你在哪儿?”

没人回答。

他只好顺着大致的方向走过去，怎料没走几步，脚下便似乎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竟是一根木棍!

荆络意识到了什么，朝着木棍的方向转去，慢慢抬头，果真看到了一双凶狠的眸子。

妈妈呀，大晚上的，吓死人了。

荆络于是蹲下去，用手扶起那个少年，这才发现少年混身软得不成样子，满脸满头都是血迹，手里还紧紧握着刚刚荆络看到的那根木棍。

啧，原来是装逞强，明明都那么弱了，眼神还那么凶。

他把手放到少年的双腿下，将少年横抱起。他显地感到少年四肢一僵，很快又软了下来。

“别管……我了……”

荆络一惊，“为什么？”

“我……就要……死了啊……你会……担责的……”

少年的语气里，有失落，有绝望。

荆络突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来的路上，他想过无数种安慰少年的方法，却单单没想到少年求死的原因如此令人咋舌。

良久，他终于在脑海中成句，回答少年。

“你看，你这么善良，上帝不会舍得收走你的。坚持住，你不会死的。

躺在怀里的少年已支撑不住，他最后抬起头，又向四周警惕地看了看，终于合上了眸子。

是么，不会死么。

从他生下来开始，还是第一次有人抱着他，安慰他。

*

阳城，湘江医院

荆络刚把少年放到往院部的床上，少年就醒了。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他看到自己躺在的床上，四面是无尽的白。

他猛地坐了起来，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带给他噩梦的地方。

半梦半醒间，那个场景仿佛又一次复现，和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不断重合。

那个男人仿佛就贴在少年耳边，温柔而张狂地对他耳语。

“许惟微，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