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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男人温柔的声线极具威严与气愤,但在许惟微耳中却如此令人沉伦。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曾经好像也有人这样温柔对他。

到底是谁呢,许惟微记不起来了。

小混混们看着许惟微眼中的期冀,又是一阵狂笑。

“真是!多单纯啊,还真以为有人来了能打过我们呢!”为首的人边笑边转过身去,“我告诉你新来的,这个学校我最......”

她突然噎住了,呆呆地看着某人的方向。

怎么会是荆络老师?

“接着说啊,“荆络笑了,笑得令人发悚,“这个学校你最怎样?”

为首的立即摇头如筛子,“不不不、荆老师、荆哥。您最大,您最大了,我们这些小啰啰怎敢同您媲美。”

男人倏地收起笑容,眼眸里染上寒光。

“滚!”

“好勒好嘞,马上滚,马上滚,荆哥您消消气。消消气哈。”

几个混混低声下气地躬着腰,灿灿地离开巷。

荆络走上前,扶起两个受浑身是伤的学生。

楚自稀怀中依然抱着他的小妹妹,看向荆络的脸上有些许歉意。

“不好意思啊,荆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荆络看着小混混远去的方向,那里已是空荡荡的,“他们是我上届的学生。”

当年毕业后,他们没考大学,在这个城市里加入了黑社会,从此穿着他们曾经的校服,在这所学校的周边,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他们谁都不怕,除了他们曾经的班主任,也就是荆络。

思绪拉回,荆络关切地看向他的两个学生,“你们没事儿吧,还能走路吗?”

许惟微挣扎地站起来,勉强地说了一句“能”。

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踉跄着,然后“啪”的一声,

——他倒在了地上。

荆络扶住他:“你还好吧?真没事吗?”

许惟微:“......”从没如此尴尬过。

“那我…背你?”荆络问。

许惟微的脸上还是很冷漠,但多少有些挂不住。他轻声道:“麻烦荆老师了。”

荆洛于是蹲下去,让许惟微上来。

旁边的楚自稀一脸“我嗑到了”的样子,趣地快速离现场。

许惟微:“……”

两个人就这样,在清冷而孤寂的月光下,轻轻缓缓地走着。

一个背着另一个。

荆络喜欢这种绵长的感觉,在月光下,他总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个,最长情的伴侣。

没有人比月光更冷漠,可也没有人比月光更痴情。

即使天再黑,路再长,亘古的月光依然会陪你奋战到黎明。

这是几千年来,不断延续的秘密,生生不息,经久不衰。

许惟微看着此时的荆络,突然觉得这个开朗的老师可能也有着自己的孤独悲寂。

*

终于,历尽千辛万苦,荆络把许惟微背到了一公寓楼前,

“就是这儿了,荆老师您放我下来吧。”许惟微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上楼就行。”

荆络没再主动请缨要背许惟微上去,他本能地感觉到,许惟微的家庭里一定有着无法承受住被外人评头论足的秘密。

于是他把许惟微放到了地下,许惟微靠着墙,手扶楼梯,勉强支撑住自己。

清风吹拂在他们的身边,星星沉溺云海,月亮枕梦而眠。

明媚皓月,少年在路灯的照耀下,又一次向着荆络鞠了一躬。

“荆老师,谢谢您。”

荆络也像上次那样,微笑地朝许惟微点了点头。

转身,他伸出手,朝许惟微晃晃手。

“晚安,祝好梦”。

许惟微没回答,只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祝好眠,荆老师。”

*

看着荆络慢慢走远,许惟微长舒一口气,像泄了气般滩在了地上。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十一点半,母亲应该还没睡。

想了想,再等等吧,等到十二点就回家。

许惟微轻轻倚在墙上,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借着路灯微弱的光,坦然写着。

他时而沉思凝神,时而停下看一看表,丝毫没有被周边影响。看样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

许惟微写完了作业,看了看时间,大概是十二点。

于是他把东西收好,拿出家里的钥匙,起身,扶着墙,走进了电梯。

“叮”,电梯的提示音响起,许惟微麻木地从里面出。

他轻悄悄地把门打开,尽量使自己不发出声音,怕把母亲吵醒。

可是一个人再想要声匿迹,也无法在一个找你的人眼皮底下逃避。

“你回来了。”

冷淡的声音听得许惟微心里一惊,但语气里依旧是冷漠的不屑,“嗯。”

他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的。

“怎么,就这么讨厌我?”

许惟微不说话。

她是他的母亲,他再讨厌又能怎样呢?

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哪一件不令他不甘啊?哪一件不令他受伤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棱角早已被磨平,时光用满身的伤痕告诉他,学会忍耐。

“没有讨厌您。”他说。

“许惟微!”女人大声吼了起来,像野鲁找不到食物时那种疯狂的嘶怒,“你到底还要倔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你父亲出狱才肯罢休吗?”

提到父亲,许惟微似乎被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弦。

他露出了一个有些苍凉的笑,是啊,爸爸,多么好听的名字。

可惜,曾经的那些美好都被眼前的女人消磨殆尽了。

如果不是她,他本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富裕且美好。

可是她的出现,让家里原本充格的金钱慢慢坐吃山空,她甚至还胆大妄为地挪用公司的资金。

后来家族倒台了,挪用资金的本是她,她却狼心狗肺地把父亲推出来背锅,那么恶毒,那么理所当然。

父亲入狱那天,她都没送送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他留给儿子的那些家里仅有的钱过到她的名下。

当时她用花言巧语骗年仅14岁的许惟微签字,许惟微差点就信了。

可惜母亲与他情人的谈话被他听到了,他气急,也庆幸还好没签字。

她说:“等这小屁孩把财产都转到我们名下,我们就出国快活去。”

“.......可是这孩子怎么办?”

“切,管他呢?随意仍了吧,14岁,也许被捡走,也许被拐卖喽。”

那人沉默:“可........他是你儿子……”

她却说:“儿子?笑话!他只不过是我敛财的工作罢了。”

她说完,用那双也曾温柔地抚摸过许惟微的手轻轻抚上情人的肩臂,把身体递了上去。

屋内,男欢女爱的声音着他们的快乐。

屋外,小时候的许惟微仿佛忽地长大,心跳漏跳了几拍。

那一天,他的整个世界崩塌。

许惟微讽刺地笑了笑,“对啊,我就是要等到父亲出来才会同意。那是他的财产,凭什么给你?母亲,你把我折磨得千创百孔,你还要怎样?你放过我吧,放过我爸……”

他的声音弱了,似乎在乞求。

这些年来,母亲像个鬼魂一样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目的只有一个——

得到许惟微的钱。

可是许惟微还要上学,还要生活,他没有经济来源,只能用他爸的。

“你走吧,我不会签的。”

“.........”

女人不说话了,似乎明白这次的来访只是徒劳。

她拿起自己的包,踩着高跟鞋,开门,离开了窄长的走廊。

“笃笃笃…”声音渐行渐远。

许惟微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打开手机,放了一个舒缓的音乐,戴上耳机,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此时是北京时间凌晨1点整。

窗外,世界恢复了原本的静寂。

窗里,那个拥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的高中生,终于卸下了一身的重担。

凡尘归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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