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那些记忆1
夜深了。
嘻嘻哈哈的城市，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平静静。
人们在喧嚣里拼命求索，终于也沉醉于人间烟火。
荆络看着窗外，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拿出一本厚重的日记本，淡蓝色的，宣示着它的年头之久。
9.14，晴。
今天是他第三次遇见我，他还是没有想起我。
小微，什么时候你能再亲切的叫我一声，小七哥哥。
荆络的眼里泛出了晶莹的泪花。
十年前，荆络15岁。
父母离异，父亲喝醉酒后开车一头扎进了工厂里，车辆一刹那被点燃，火光冲天，造成了父亲百分之八十的重度烧伤。
父亲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作为一名生物学家，他研究的方向就是基因，于是，他丧心病狂地希望把儿子荆络身上的皮肤移植到自己身上去。
但是这样的实验并不能在无菌条件好的实验室进行，医院也不会同意这样变态的行为。
就这样，父亲在乡村购置了一处房产，将地下室做成简陋的实验室，意图继续进行研究工作。
荆络被囚禁在那个小别墅里，活动范围仅限于肮脏的院子和地下室。
那天，父亲去村庄外采购生活用品，忘记给荆络做饭，荆络在院子里，饿得快要昏迷。
“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荆络不想浪费时间和小孩子较劲，“没事。”
“哥哥，你饿吗？要不要吃一口？”小孩子举着一个圆圆的馒头，跨过栅栏，弱弱地问。
“不用。”荆络看着馒头，虽然很馋，但不好意思说出口，扭捏地拒绝了。
谁知小孩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也不反驳，把馒头扔在了栅栏里，嘻嘻地笑。
“哥哥，快吃吧，我下次还来找你。”
小孩走后，荆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很没有出息地吃掉了馒头。
香香甜甜的，真好吃。
又一个炎热的夏天，又一个没有希望的日子，荆络却在黑暗里窥见了光。
后来小孩果然没反悔，父亲离开的时候，他经常去找他。
渐渐地，他们熟络了。
荆络知道小孩比他小五岁，叫许惟微，也知道了他们有着同样不堪的人生。
两颗缺失一半的心，就在那个乡下，那个小城，静悄悄地碰撞在了一起。
他们俩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后来荆络父亲的事被发现，父亲在没有足够精确的实验数据的基础上，想要强行和荆络“换皮”。
好在警察及时赶到，才制止了这场暴力。
但荆络还没来得及救出许惟微，去警局的路上，警车与迎面开来的酒驾车相撞，巨大的冲击使荆络昏迷。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某个城市的某个不知名的医院里了。
警察蜀黍真敬业，已经把他的养父母都联系好了。
等到一大堆复杂繁忙的手续办完，荆络再回到小村庄时，才得知，许惟微已经搬走了。
再相见，就是一周前的那一个晚上了。
只不过许惟微明显是没认出来他......
虽然许惟微出现在高中是在是不符合他的年龄，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先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就好，其他的问题......
顺其自然地探究吧。
荆络失神地想着。
他又看向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
那一道道自己划出的伤口，写满得都是他的自责。
如果当初他被救出的时候，他就告诉警察，让警察一起救下许惟微，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久才相遇？
他们会不会，一起被收养，一起上学。他还可以好好报答许惟微在黑暗中给他一束光的恩情。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罪过。
荆络的眸子逐渐变得有些猩红，混带着泪水的晶莹。
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小刀，又一次，狠狠插进自己的手臂。
只有疼，才能减轻他的痛苦，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他还要活着，还要找到自己的光。
曾经那道甜美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出现在了耳边。
“小七哥哥......”
荆络一愣。
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不过内心告诉他，这是幻觉。
荆络用力地甩甩头，意图把这种声音从脑海中消除，可是他做不到。
“小七哥哥，是你吗？”那道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
不是幻觉！
荆络猛地回头，撞上许惟微清亮得发光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暗夜中唯一的光芒。
“......你叫我什么？”他不敢相信。
许惟微笑，“我说，小七哥哥。”
“......你想起来了？”他问。
“想起来一部分吧，都是一些破碎的记忆。”许惟微的语气里还有着淡淡的失望。
忽地，他看到了荆络殷红的手臂。
“荆老师，你受伤了？”
荆络：......他刚刚干了些什么啊。
自残，还被自己学生兼幼年好友看到了，尴尬死了。
荆络慌忙摆手，“没有没有，你看错了！”
笑死，正值这种温馨祥和的气氛，怎么可以承认。
“哦。”许惟微倒也没拆台，“荆老师，你家医药箱在哪？”
“在我工作桌的下面。”荆络没反应过来，嘴快说了出去。
说完才明白许惟微的调侃，有些不好意思。
昏暗的灯光下，荆络有点羞红了脸。
许惟微找来医药箱，兀自给荆络包扎好伤口。
“小七哥哥，包好了。”
荆络没回答，就这么注视着许惟微。
果然，即使没有了记忆，他还是和原来一样。
总是很及时地给别人需要。
“荆老师？荆老师？你怎么了？”看着荆络愣神的脸，许惟微忍不住出声叫他。
荆络还魂。
“哦、没什么，就是......我们来谈谈我们的曾经吧。”
许惟微“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怎么总感觉这语气，像他这个渣男把人家抛弃了，来找他算账的呢。
*
“荆老师，其实关于我的记忆，虽然这一定是一段发生过的事情，但是我刚刚算了一下时间，这是有漏洞的。”
“我记得，那次车祸过后，因为受到刺激，我的大脑自动选择了遗忘。我妈只告诉我，是发生车祸导致我失忆，而其实我遗忘的罪魁祸首，不是车祸的恐怖，是你的离开。”
“目前我记起的记忆还仅限于你发生车祸那一段，如果按照你说的时间来看，十年前，我10岁，还是上小学的年龄。”
“可是我小学的记忆是有的啊？！”
听荆络讲完了他们的经历后，许惟微疑惑地问。
荆络也很奇怪。
当年的车祸，他并不知道许惟微是目击者，他记得，警察在事后说过，当时案发现场，并没有目击者。
“没关系，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探索。”
许惟微：......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渣男成功挽回了人家，并且正在开车。
不能再想了，太黄了。
许惟微使劲摇摇头。
“好。”他回答。
“小微，晚安。”
“小七哥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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