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年的雪下得异常的热烈，像是轰轰烈烈地在述说着思乡的情话。

何崇从车上往下走的时候才感觉到寒冷突然袭来，离开车里温暖的暖气环绕的环境，他身上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显得有些单薄。梁洛连忙从车上后座里拿出一件厚重的羽绒服，将何崇整个人包裹起来，原本有些单薄的少年躯体才显得臃肿了些，他瞪着眼睛像只可爱的小兔子，一直往四周张望。

“别乱动。”梁洛干脆地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拿着雪白的围巾将何崇裸露的颈间狠狠地包裹着，然后再围着他转了几圈，确保不会再有会着凉的部位，才放心的给何崇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现在的何崇太容易生病了，瘦削的男孩脸上因为大病初愈而变得苍白，给他少年感的脸庞增添了几分脆弱的破碎感。

何崇一副只要风一吹就要病倒的样子，让梁洛不得不担心他的身体状态，为了这趟旅行，他特意向公司请假一周时间来陪着何崇回家。

对于这里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何崇看着熟悉的老建筑，回忆就像是冬日里糊上一层薄薄雾气的窗户，只需用双手真诚的摩擦着，透过玻璃，依稀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何崇有些感慨，这几年来他一直没敢回家，不仅是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家里人失望的表情，而且他从心里也说服不了自己，他爱傅墨，这只是处于他内心的选择，但是在世俗面前却变得如此不堪。

只能每每临近回家过年的时候，拜托梁洛和子良去拜访自己的外公。

“我还活着，还在外面活着。”这是何崇说过的最多的话。

思恋和爱恋在这一刻天人交战，他们就像两个一白一黑的天使在互相斗争着，即使这个人是何崇他自己，但他知道，选择权是自己。

在过往，他会毅然决然的选择傅墨，也许是因为报答傅墨在他最落魄那天如天神般降落，也许也是因为自己对傅墨那一抹真心，更多的是他真心实意的爱着傅墨。所以即使他很想很想外公，但也为了傅墨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离家最近的一次，他站在家门口外面徘徊着，身后的路人不断的穿梭在自己身边，他们高声谈论着风和景明，但只有他一个人心如死灰，看着紧闭的大门，任由眼泪打湿下垂的手背。

有些发白的天空下是横七竖八生长着的树枝，将落日的余晖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剩下的尽情挥洒在他的脸上，有些温暖，但不足以温暖住他此刻的心。

他的脚步终于再次踏上北城的这片土地，从小生长起来的地方。何崇感觉一切都有些悲切的，但是从心里开始害怕自己这一年里再不来的话，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外公，何家留给他的最后的亲人。

“何崇小哭包，你看那个店还在开着。”何崇随着梁洛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家羊肉汤面店，朴素的店面装修有些年头的味道，从外面可以看到，顶上还冒着浓浓的热气，看起来热闹温暖。

靠近店面，那股熟悉的羊肉汤味就像钩子一般成功的唤醒了以前的记忆。在他的记忆里，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笑起来有些眯眯眼的和蔼老爷爷，说起话来很亲切，每次还会给浑身灰扑扑的两人多放点羊肉汤或者是多放点肉。

温暖的雾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幸福的味道，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向那家店。店还是以前的味道，只是那个站在汤锅前的男人变了。

一个憨厚老实的高个子男人远远瞧见两人，便高声吆喝道：“来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面嘛，给你们暖暖胃。”

男人围着有些老旧的围裙，站在热气腾腾的汤锅前面，手里还在不断地撒着一些熬汤的材料，嘴上的功夫却没有停过，高声吆喝着路过的行人来一碗暖胃的羊肉汤。

看起来就很新鲜，甚至还没靠近汤锅，就能立即被一股温暖的气息环绕着，就像是家的味道。何崇久违地深吸了一口气，满足的摸了摸鼻子。

“老板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多加点羊肉不要葱，再拿一碗羊肉汤面要葱要香菜，谢谢。”何崇熟练的喊了声老板，然后迅速地将两人最爱的分类点好。

回到北城，他们也顾不得什么明星身份，又或者是会被别人在外面偷拍的事情了，在这个小城市里这里没有穷追不舍的疯狂记者，也没有路过就会惊呼的粉丝朋友，他们隐藏在日落底下，真诚做着真正的自己。

但事实上确实如此，没有人会在意你是不是明星，也没有人会注意一个从身边路过的路人，他们朴素的生活着，不因别的事情而改变。

老板的笑声很爽朗，答应的也快。两个身量极高的男人屈膝坐在街边一个个简陋的红色小凳子上，路过的人不时会因为两人出挑的颜值停下来看看，但谁也不会联想到他们一个是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舞者，一个是遨游于经济领域的金融工作者。

桌上只放着几罐北城当地特产的辣椒酱，还有一些简单调味的调味料零零散散的放置在桌角，调料不复杂，很简单，但闻起来就是有着一股独特的味道。

何崇拿起桌上的辣椒酱靠近鼻子闻了闻，还是之前自己吃过的味道，又或者说这就是北城的味道。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里偏执地想要去寻找这种味道，以至于那段时间里，傅墨不得不陪着他每天晚上都在尝着下属找来的各地的辣椒酱，直到后来吃到何崇胃疼，傅墨冷着脸不让他在碰辣椒酱了，才休止这种行为。

其实那时候他的潜意识里是想要寻找的就是这种味道，真正家的味道。这股味道陪伴着他成长，然后又贯穿了他之后的一生。

上菜的是一个穿着很朴素的女人，她笑着和老板在说些什么事情，不过一会儿就将羊肉汤面上到两人面前，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勾起两人的食欲。

习惯性的倒上点醋，伴着香菜的汤面将浓郁的汤汁牢牢地包裹着，吮吸一口原汤，便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味道。

何崇吃东西总是慢条斯理的，但这次他有些急切的想品尝着这家乡的味道，吮吸着浓浓的汤汁后，舒畅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店老板却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们闲聊，“老板，以前那位老大爷呢？我记得他以前总是呆在店里面煮面的，还老是喜欢和我们唠嗑。”梁洛不禁开口询问道。

“而且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吃东西的，老爷爷照顾我们，还经常多挑点好吃的羊肉给我们吃。”一旁的何崇笑着补充道。

“那是我们家老爷子！我们现在的生意啊，就靠着老爷子以前的好口碑了。”老板大笑着回头看了看两人，猜测道：“你们两是不是小时候经常在那个路口打架的？每每打完回来，浑身都是伤，那好看的脸哦，全都是灰扑扑的灰尘。”

“我家老爷子天天给我念叨你们两个不省心的孩子，还总是闯祸不敢回家，呆在店里磨蹭到天黑才肯离开。”

老板回忆起之前两人的样子，不禁有些发笑，“我之前来店里帮忙还总是撞见过你们坐在这吃面呢，只是你们可能都不记得我了，没想到现在都这么大了。”

说起以前的囧事，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逃避，低着头默默地听着老板嘲笑以前的自己。只是正好对上对方的眼神时会相视一笑。

两人就这样就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看着外面飘飘摇摇的雪花，毫无芥蒂地聊起以前那些犯傻的事情。

小时候的梁洛一点都不像现在的样子，他总是畏畏缩缩的，而现在站在他身旁看起来显得甚至有些瘦削的何崇，却是他整个回忆里的救世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