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苦衷

“第五局，江公子胜！”大喊结果的小厮声音里都带着不可置信，这是第一个赢得过钱家的人。

城中势力复杂，一环扣着一环。虽然这个城镇的规模还没有夏河村的一半。但是人流量很大，这里靠着河口很多经商的人会走水路，沿河一直做买卖。

钱家表面上开着钱庄加堵场，私底和权贵联系也很紧密，会做着很多上位者不方便的生意。

不论是港口开船，人际关系，还是税收都需要打点。

做生意的或者有需求的不好明面上来找权贵，主要是也找不到。只要在城中稍微打听就能知道德顺钱庄，城中的眼线多加试探，看看哪些人是真的出面来应付。哪些人是可以不用理睬的。

久而久之来堵场找门路的人很多，但是为了给东道主面子。就算是能赢的局也不会真的去赢，讲究话术和人情关系的也会把表面做的客气一些。

让他们捞足油水，之后的关系会很好打点。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不客气的，完完全全的压制钱家的人。只要是懂行的人都能看的明白，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碾压，在钱家人的地盘上这么不给面子。

楼顶上的一些视线注视的更加密集了，还有很多犹如实质，看的他们很不舒服。

出乎意料的是钱壹这个东道主本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被下面子了。

他在这种环境生活久了。各个都把谄媚写在了脸上，时间久了难免生厌。难得遇到不把他放在眼力的只是觉得稀奇，他和钱德顺不一样。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

愿赌服输，虽然得不到美人难免遗憾。但是有这么畅汗淋漓的对决也是少有，之前那些人的放水程度几乎都要把他当傻子。

“二位随我上楼吧。”钱壹站起来整理整理衣服。

江潮生二人能感觉到在这句话之后那种被凝视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江残生蹙了蹙眉下意识看江潮生，江潮生看他和等着主人发号施令的大狗一样很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少年这才跟上去。

数额巨大的筹码就这么被冷落在奖池，钱壹走到楼梯口才停下对着后面的小厮说了几句。那人麻溜的返回还喊了一个人。将两箱筹码整理好跟在江残生的后面。

张子尧很有眼色的依旧一言不发，随后站在楼梯口等着。

“这人脾性不错。”江潮生踏上楼梯后笑着夸了一句，他其实都做好对方反悔之后突然发难了。没想到还挺遵守承诺，就是有时候色令智昏。

两人跟着钱壹来到顶楼，已经有一个人在这儿了。个子很高身材有点魁梧，还留着较长的胡子看着不像是这边的人。长相很像那种游牧名族，鼻梁高挺眼窝深邃。

钱壹开口介绍：“这位是刘慈。”说完就在方桌上坐了下来。

江潮生敏锐地注意到钱壹在这个房间里很放松，原本紧绷的脊背都柔和了点。

这个房间似乎也不是钱壹之前待的房间。

被介绍的刘慈伸出手江潮生和江残生分别握了一下。江残生率先伸出手：“你好，我叫江残生。”

“嗯。”刘慈点点头。

江潮生也跟着伸手：“江惊雪。”

江潮生在外面很少说自己的真名，他的一生太过漫长。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他，而且江潮生和江残生这两个名字实在是太相近了。很难不叫外人多想，他不想过多解释。

并不是他觉得麻烦，而是这种名字很让人联想到兄弟之间。

江残生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有点后悔，早知道自己也不说真名了。

钱壹开口：“原来你叫江残生啊。”他下意识忽略了江潮生的介绍。就算佩服这人的实力但是并不妨碍他看他不顺眼，那张皮子实在是太丑了。

江残生：“嗯。”

钱壹觉得有趣：“你们是一个姓吗？”

“对。”

“好缘分啊。”他感叹了一句然后又道：“说说正事吧。”

江潮生倒是觉得奇怪，以他对江残生的稀罕程度还以为他要拉着江残生多聊一会儿呢。

没想到直接就说正事了，和楼下的那个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你们也知道城中的瘟疫比较严重，这船不太好开。”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刘慈帮他们每个人都倒了茶水，钱壹随便拿了一杯吹了吹喝了口：“说实在的这瘟疫来的很奇怪，原本这艘货船我是不打算开的。但是...”

他似乎思索了一会：“你们知道钱德顺吧。”

江潮生：“嗯。德顺钱庄的真正老板，你的叔叔。”

钱壹讪笑到：“不怕你们外人看笑话，我其实不太喜欢我这个叔叔。”

“为何？”

“欺男霸女，睚眦必报，疑心病也很重，做事也不太干净。我总觉得他在做一些不太好的生意。”

江残生说着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欺男霸女？”

“这里他的眼线太多了，我确实挺喜欢你的皮子的。是我没见过的好看，我在包厢早就注意你们了，但我实在没有借口下来，最后还是想到了这点。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和你们赌两局再有这个机会说悄悄话。”他说着有点无奈，但确实身上那股不太让人舒服的气质在进到这个房间就没有了。

“抱歉，之前在楼下我可能太过了。如果我不表现的被美色冲昏了头，可能今天说不过去。”

钱壹不想去回想，他觉得有点难堪。

但他必须这样，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钱德顺不在，他觉得江潮生是可以求助的人。

江残生之前的日子颠沛流离，虽然不是寄人篱下但难免有一丝共情：“没关系的，你的演技很好。”他干巴巴地夸了一句。

江潮生看他这小模样笑了笑。

钱壹被安慰到之后心里舒服了不少。之前一直觉得冒犯，又很真挚的说了很多他道歉的话才继续开口：“钱德顺他疑心病很重，他今年四十几了。年轻时吃了不少‘好东西’身体其实不大行了，他那方面有点疾病一辈子也没有个后。我是这个家里唯二的男丁，我父母死的早钱德顺又没后人我一直都在他手底下生活。”

“他以前对我很好，是真的把我当自己孩子在养。可是他现在年纪大了......”

他没说出的话江潮生和江残生能听明白，年纪大了不想死，又不想把手里的权力放给别人。这是很多上位者的通病，年纪越大越担惊受怕。

“他对我时好时坏，他怕自己死的太早，很早之前就开始找各种医生来治疗，乱七八糟的药也喝了不少。但是怎么会好呢？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他还时常怀疑我会夺权篡位，可能因为我和他并不是亲生的血肉。又或者是小时候把我养大的情分对我实在是......很难说。”说着钱壹苦笑了一下。

“他自己那方面有隐疾，对我能否正常这件事情也很在乎。甚至做法有点极端我是在三年前开始这样的。‘喜欢’上男子，刘慈是我留在身边最长时间的一个‘相好’从那之后钱德顺就不怎么找我麻烦了，因为我喜欢男的怎么样都不会有后了。”

“你这种长相在我们这里真的很少见，以我平时的风格我肯定是要欺男霸女一下的。不然就太奇怪了，包厢里的仆人，楼下的小厮都是他的眼线。他去做生意了这里没人看管他不想给外人来，但也不想让我这个内人太舒服自由。”

江残生看向江潮生，江潮生点点头。钱壹口中说的是真的，那种一直被掌控的疲惫，还有进到这个没有眼线房间时的放松不是演的。

钱壹说完休息了一下，就讲手里的水喝完了，刘慈又给他倒了一杯。随后继续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江潮生看着茶盏跃跃欲试，随后也拿了一杯吹了吹半阖着眼吹了吹。还算烫手的茶盏冒出袅袅热气。熏的江潮生的脸看不真切，他低低的应了一句:“嗯？”

这茶不错。

这个时候他身上那种违和感更加的重了，钱壹终于问出了早就想问的话：“江惊雪，你不是普通人吧？”他直直的看向江潮生，眼睛里甚至带着几分希冀。

“你想说什么？”江潮生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但是这次和之前在赌桌上的差别很多，没有看不起他。

钱壹觉得可能只是他的性子使然，对人热切不起来。因为他感觉江潮生气质温润是很好说话的类型。

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感觉江潮生可能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

像雪，看着柔软雪白好触碰就在眼前，但你若是真的用手去抓一抓会冷的刺骨。

江潮生在这个世间走的时间远超任何人，他见识过很多。但是没有什么同情心，他已经被亘长的时间打磨的很平静了。

但不代表他对待什么都是无动于衷的，他知道钱壹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办法，自保才是最重要的。他用这种方法寻得生机但不作恶，还在想办法向外界求助。

这值得江潮生正眼看他。

钱壹发现了这点的变化，有点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对待江潮生他就像是对待师父先生那类人一样。让人下意识的想要得到他的认可或者夸赞。

“我知道你和普通人不一样，我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我觉得向你求助是正确的。”

钱壹自己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是江潮生明白。

其实灵士这一部分在普通人里还是很少人知道的。还有秽气这种东西也是，但是有的人他虽然没见过也没看过。但是很有这种‘天赋’下意识就会在人群中抓到那些特殊的人。

他能感觉钱壹在犹豫，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而且他知道自己的最初印象不是很好。

“你说的是这种不一样吗？”他的话刚说完三双眼睛就齐刷刷的盯着他看，其中两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江潮生的脸开始变化。

“你......你的脸。”钱壹的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说话都有点结巴。

“如果你说的是这种不一样，那我确实不太一样。”他已经尝过了茶水，似乎觉得还可以。伸手将那两盏没被人动过的其中之一推到了一小段到江残生面前：“还可以，润润喉。”

钱壹看着这一幕觉得江潮生做的很自然，明明他的脸还在变化有点说不上来的可怖。但是那种温润的气质没有改变，甚至做这种他感觉江潮生不会这么做的事情坐起来都不突兀。

原来他不是性子冷淡，只是对特定的人会如雪后暖阳除开，绽出一点温度。

少年听后才拿起茶盏慢慢尝了一口，似乎挺渴的感觉温度合适就一口闷了。江潮生不指望他能尝出是什么好茶，是怎么样的味道。

只是觉得出来半天了刚才玩骰子少年很紧张，难免会出汗补充点水分。他知道江残生不想麻烦别人，就算真的渴了也估计要等到晚上回到客栈才会自己倒一壶水喝。

于是又对刘慈使了一个眼色，刘慈心领神会的又给少年倒上。感觉喝的差不多了才停，钱壹看差不多了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江潮生又说了一句话：“还有一个事情我很想问你。”

“什么？”

“你在楼下为什么用那么仇视的眼神看着我？不是因为我和江残生亲近吧。”

钱壹：……

怎么说啊？

虽然他不做欺男霸女的事情，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颜控。江潮生那张皮子真的丑的恶毒啊。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对着这张惊为天人的脸说：“抱歉，你...”钱壹想了一个措辞：“之前那张脸实在是太恶毒了。我看着真的忍不住。”

刘慈似乎知道他这个习惯，对待他这句话毫不意外。

但是江残生和江潮生就不一样了，两个人都笑了。

江潮生是那种很勉强的的笑：“是吗？那我还挺…成功。”原本弄了张丑皮子就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没想到居然丑过头了。

江残生这是很开心的笑，因为他想到之前在楼江潮生无意间说的一句话：难道是因为这张皮子太丑了吗？

说实在的江残生已经看习惯了，但仔细回想一下第一次见确实丑的吓了一跳。

钱壹明白江潮生不是普通人了，他不知道江潮生的具体实力。但是没办法了在钱德顺摸不透风的控制下这已经是他能接触到最不普通的人了，而且他的直觉感觉江潮生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