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找灵
嗡——
无数凄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脑子仿佛被搅碎了一般。
“你怎么会扛不住呢?!”
“你不是万能的吗?!为什么天塌下来了一半?!”
肩上扛着泰山之力,似乎要把浑身经脉寸寸压断,眼皮越来越沉重。看下面人一面面可怖的脸,明明身处人间那些脸却犹如狱中厉鬼直刺他的眼中,江潮生的眼眸被印的生疼。
就在他准备卸力的时候,九道金光闪过,带着斩风之力直穿他的骨肉。
摧山填海之力直接将他撕裂开来,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各个法阵吸收殆尽。
“疼……”
“好疼啊……”
他在黑暗中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他被冷汗浸湿了衣服。薄薄的白衣贴在他的皮肤上,形成起势绵缓的山峰,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我不要……好疼。好冷……放过我……放过我”
他的声音细弱蚊鸣,就在他还想把自己蜷缩的更小更没有存在感的时候。膝盖碰到了冰冷坚硬的东西阻止了他的动作。
等了好久都没有了动静,没有那些可怖的脸,也没有凄惨的叫声,身体也没有麻木的疼痛。
他终于敢睁开眼睛,可惜入目的却是一片漆黑。
我这是瞎了吗?
这里又是哪里?
他麻木的去摸索,刚起身头就磕到了硬物,他发现自己都不能坐起来只能躺着。越发的害怕,这种狭窄的空间给他带来了越发大的恐惧。
太黑了,也太安静了。
他努力伸展四肢,到处摸索,约摸越心惊。
他愣了一会儿。
确定了,是个长方形的空间。
好像……
棺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闭着眼睛,胸腔中跳动的声音震耳发聩。
不要怕不要怕……
只是棺材只是棺材……
救命救命救命……
就在他精神开始恍惚崩溃的时候,他的眉头出现一道温润的光。狭小空间里似乎传出另一个人无奈的叹息声:“睡吧。”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听到人说话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很远,他有点听不清:“就是这儿吗?”
“嗯,就是这儿。”
“那开始挖吧。”
“行。”
他能听到泥土窸窸窣窣的声音,棺材板上也许有了脏东西,被刨地的动作震颤的有些掉在了他的脸上。他能听到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他带着紧张小心翼翼的等待着。
外面是什么人?
嘎吱嘎吱,封棺的铁钉被翘起。
一缕阳光终于泄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见光的原因他睁不开眼。脸上是湿润的,他呆滞的躺着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缓了一会儿他坐起来,身上酸痛不已。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他什么都不记得,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是又很轻松。那一道白光之后他前半生所有忘了个真切,替他卸下了所有的担子。
但同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未来还要干什么。
那人什么都没说,一身玄衣在太阳下切了个挺拔的影子。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人世间的事实,于是他怔怔的看着眼前人,那人抿着唇,眼睛红红的轻声说:“跟我回家。”
那人颤抖着手将他小心翼翼的从棺材中扶起来,随后用诀拂了他衣服上的尘土,用白色的细绳绕过他的手腕,绕了三圈,牵下山。
不解的看着他的动作,只是按照对方的指示将手抬起来,那人动作很轻。给他一种自己一碰就散了一样的感觉,不过听到那人这么说,也就懵懵懂懂的跟着走了。
回家啊
我有家吗?
那时候有个习俗,在外飘荡了许久的亲人魂和肉-体是不贴合的。带回家的时候要用灵绳拽住右手手腕,也是系住了魂魄,这才算把人完整的带回来。
山路并不难走,可走路还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像极了刚走路的人一样。好在面前的人似乎并不着急,也会扶着他慢慢的走,耐心似乎怎么也用不完。一路山路走完,到了山下走山林路时。
面前的人开始喊他的名字。
“江潮生。”
江潮生没回答。
那人似乎不着急,又轻轻的喊了一声:“江潮生。”
江潮生还是抿着唇,看着地面。
面前的人又低低喊了声:“江潮生。”
他终于有反应了,视线挪到了面前人的背影。那人和自己隔了一米多的距离慢慢的走着,他似乎终于看够了又把视线看向系在自己腕上的白绳。
嘴里嘟囔着,舌尖努力滚过两个字,似乎在练习说话。
等到面前人再喊自己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声音粗粝难听沙哑的厉害:“我……在。”
然后这人在前头时不时的喊上自己一句,他也会应一声我在。
虽然他记忆全无,但是能被人这么领着走。
心里头还是有触动的。
原来,我叫江潮生。
一声声江潮生喊住了他的思绪,穿透了自己的心魂。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扎过他的身体带着他漂泊的灵魂落回了地面,直到这时他这才有一种自己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恍惚的觉得前半生得所有一切不过是他大梦一场,起来之后就忘了干干净净。
那人带他穿过山间,趟过田野,走过乡镇。来到了一坐山下。
那山矮矮的有点可爱,山路的前头有一块山石不过江潮生的大腿那么高。
上头刻着字:原溪山。
原溪山里头从此住下了他,春去冬来的反复江潮生在这里生了根,那个带他回来的少年叫南泗。
那一年太和十一年,国泰民安。
原溪山不高百来米的海拔,冬暖夏凉,山间一块平地种着松林,趟着溪水,还有个潦草的屋子。
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泗带着江潮生认认真真过日子。采雪烹茶、种花植田、针织洗衣、摘菜做饭、江潮生笨拙的一点点学,时长瞪大了眼睛看着南泗编出稀奇玩意,或者雕刻些什么东西。
慢慢的他自己能活是没问题了。也会开始开口说话,不过句子都不长。
南泗似乎总是有耐心的,哪怕他经常做错事。打翻了什么他都是不在意的,因为南泗知道江潮生的三魂六魄是不全的,他总要耐心一点。毕竟百年他都等下来了,这一时半会儿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江潮生经常站在山头上去看风景,日出,日落,把原溪山转了个遍,就是不肯下山。最多了也就是走到山路的尽头去看前头的路,他被看不见的绳子拴在了这里,慢慢的,好好的长大。
日子越发的无聊,南泗算了算也许可以带他下去看看了,可没想到,这一看便入了红尘。
……
江潮生这几年一直住在山上,山上的风景太少了。所以咋一看外头的世界,总归是好的热闹的。
甚至迷了他的眼。
南泗对江潮生一切都是亲力亲为,江潮生之前生性张扬,红袍白衣,是很常见的。第一次见江潮生的时候他手持羽扇轻轻摇曳,红色复杂外衫上用银丝绣着太平盛世图,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不过如今那种衣服是买不到了,可依旧不妨碍把他打扮的矜贵。头戴玉观,上边金丝点缀。白衣打底,外头的外衫叠了几叠,上头绣着瑞兽踏云。一步一停端的是风度翩翩。
江潮生被南泗带着,先是穿过大街小巷看常人百态。又逛集市看他未曾看过的精雕细琢的小物件,又去尝些街头小食,走走停停的江潮生看花了眼。
他似乎有些乏了,半阖着眼睛周身透露着疲惫的气息。但他不说只是站着,南泗心领神会带着他进了一家茶社。
茶社生意还算不错周遭人来人往,一个店小二就走了过来。江潮生盯着那人的脸看了一会儿撇开了视线。
南泗随便叫了壶茶,那人说是知道了然后就退下了:“怎么了?”
“他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江潮生用手帕抹过桌子,又有些兴意阑珊。
南泗算算时辰,江潮生该休息了。他也没放在心上,随口答了句:“什么味道?”
江潮生抿着唇,似乎在想形容的措辞:“风雪。”
南泗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江潮生垂下眼,是风雪的味道。
那种深山雪林里,寒风混着干雪刮在人身上被吸入鼻腔时沁凉的味道。
那个伙计端着热茶壶就站在江潮生的旁边,刚准备放在桌子上他就一个趔趄直直栽倒下去。还没倒下,就见一个白影一闪。江潮生想都没想捞了一把,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托着那人的背。他这反应十分迅速,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失忆了还是能条件反射的做到这些事情。
若不是南泗知道实情,看他这两下子都怀疑他是不是恢复了的。
那人似乎没有大碍。过了一会儿醒过来给江潮生连连道歉,江潮生长着穿着都是一副贵人不可攀的模样。这人要是怪罪下来,可能丢了饭碗。
江潮生没有为难他,店小二就赶紧走了。接下来就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那个店小二。一口喝完了茶水之后就要离开了,南泗留下了钱也跟着出去。一出茶社就看到对方在巷子头等他:“怎么了?”
江潮生手里似乎攥着什么,缓了会儿之后开口:“这附近有没有寺庙?”
南泗不问为什么,还是把他带着去了,那是一间很小的庙。拜的是土地公,香火还算不错江潮生也没有要拜的意思只是里里外外走一圈,南泗看着有些不解:“怎地了?”
江潮生有些提不起兴致,摇了摇头。
等到回了山上之后江潮生拿出了一枚红色的碎片,那个碎片大概成年人半个手指那么大。散发出柔和的红光南泗能感觉有一股灵气。
南泗看着瞳孔一缩,疑惑到:“这是?”
江潮生没注意到他这个细节垂下眼睑:“我不知道,那个伙计身上的。他晕倒之后我捞了一把手里就有了。”而且他感觉,这个对他很重要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那个伙计身上好闻的味道,在被拿走这个碎片之后就开始淡泊了。
南泗没多问碎片,选择换个问题:“那你去寺庙做什么?”
江潮生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窗外的落日还是如实的回答:“就是想去看看,我总觉得我走过很多寺庙。”
从那之后,原溪山就不再热闹了。那间草屋孤零零的立在山间,等着它的主人回来。
月亮融在夜空中,白云苍狗,四季轮换了不知道几个年头,草屋落了灰。
那两道身影自从那一次下山之后,算是彻底的入了红尘人世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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