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离去

散落的稀薄卷云，与青蓝的苍穹绘成一幅丹青。

微风携带着低气压席卷而来，顺带着将灰蒙蒙的云层推向垂在天际的弦月。

寥寥几点雨珠从高处坠下，不断地打在泛着黄的绿叶上，猝不及防的打湿娇艳的花。

彦澜之坐在冰冷的长椅上，任着水链抽着自己的心，把心口抽得很疼很疼。

她本就不善于解释，尤其是在沐离面前，她的语言系统完全崩溃了。

她不敢也不知道怎么去解开误会，一直以来，她都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对她唯唯诺诺，百依百顺的，就算和沐离，也从来都是她来迁就自己。

可当看到沐离宁可自己露宿街头，也不愿和自己这个不堪的人共处一室时，她下意识地在劝沐离留下。

她根本不知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离了这个避风港还有什么地方能给她容身。

然而发自内心深处的自卑感还是促使她只能选择离开。

说到底，这是一场利益的最高交易。

晚风带着些刺骨的寒意，驱散了路人，催赶着跑动的车辆，闪烁的路灯，拉起孤寂落魄的影子。

彦澜之的脸颊上挂满了水，到底是泪还是雨，连她都不知道！

心底的那份恐惧在慢慢消弥，只是多了分不舍和牵挂罢了。

长舒一口气，让那仅存的喜欢埋藏于心底，其他的随风而去。

以后的她，不再是令人畏惧的首领，不再是明里暗里玩着算计的恶人，只是一个无异于常人的平凡人。

走吧，把一切的美好停留在你身上，把所有的苦难都留给自己。

她来，来帮你做任何想做的事，哪怕就此误解，哪怕此生不见，哪怕万劫不复，她也心甘情愿。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有一罐罐地空瓶被扔在地上，丢东西的人无影无踪。

高速公路上，她给自己灌了很多酒，她没有目的地，只是一股脑沿着路开。

曲曲绕绕的柏油马路，每一米都是她黑暗人生的一步。

右脚踩到最深，随着车辆的提速，把过去狠狠碾压在地上。

大脑的昏沉，带着前方模模糊糊，浑然不觉身后和身旁平白出现几辆挡着牌的车，它们追得很紧，后边的车越来越近，后面的车也毫不减速。

“咻”的几声，轮胎跟着泄了气。

后窗的玻璃崩裂声带着一颗子弹擦耳而过。

余光瞄到的同时，彦澜之便明白来人是谁，她并没有与之过多的纠缠，猛的踩下刹车。

原本每次都会在车上放枪的她，在遇到沐离后，便就将危险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只留下随身带着的那把伞。

彦澜之透过破碎的后视镜看到他们也下车，正朝这边过来，眼神里尽显狠厉。

如果不是因为邵阳，她和沐离又怎么会到今天这一步，许多无辜的人又怎么会惨死，今日，便让一切做个了结吧。

彦澜之拿着伞走了出去，她看着那群非人非鬼的东西，缓缓将里面的长刀亮出来，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刀面上，似是枉死的人在哭诉。

“今天，我和你新仇旧账好好算清楚了。”

“好啊。”邵阳像一个疯子一样，脸上带着阴森恐怖的笑意。

一场场的杀戮，对他而言是一场场游戏，他很享受血腥，可是现在不同，面前站着的是针锋相对许久的彦澜之。

那个令道上闻风丧胆的领头人，尽管谁也不知道当时她将组织解散的原因，可终究是个可敬的对手：“彦小姐，我很荣幸和你打上一场。”

话音一落，邵阳朝彦澜之毕恭毕敬身为鞠了一躬。

在自己鞠躬的时候，他也借着夜色，给其他人下了个手势，随即，子弹破膛而出，划破空气，在子弹即将打中彦澜之的时候，她淡然地偏了一寸，然后提刀冲了过去。

“老大，我们以后跟你了。”

“走吧，别在这里待着了，你们是一把锋利的刀，好刀不应该沾满污血，一切业障我来担，去做见得到光的事，不要再被藏在黑暗中。”

“老大，那，我们走了...”

几个不过和苏彦一般大的少年在回忆里匆匆远去，彦澜之拿刀对付着难缠的那几个人，邵阳却在不远处自在的抽着烟。

空旷的马路上，风卷起江水的啸声已经被子弹与金属的碰撞声淹没。

那群人不知道有多少子弹，彦澜之只知道，长此以往这样肯定不是办法，源源不断的子弹，让她无法近身，她挡得很吃力，却迟迟没有机会，终于，耗到弹夹空了的时候。

彦澜之找到空隙就冲到面前，将远战打成了近战，可谓是如鱼得水。

多年来，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不论是近身还是远攻，只要有武器，她都是组织最厉害的利刃，就算是被短刀划破了皮，鲜血汩汩下流，她都熟视无睹。

现在的彦澜之已经杀红了眼，面对10多个人，她又怎么不会乏力，又怎么会毫发无伤。

只是那满身血迹悉数被雨水冲刷，她背负的，是死于邵阳手里的，出生入死的几个弟兄。

他们明明可以碰到那束光，却被一把推入深渊，不复轮回。

这是她苦苦撑到现在的理由，之前的几个晚上，一闭眼都是他们离去的场面。

所以，邵阳必须死，她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就算，就算自己和沐离无法回到之前的样子，她也必须这么做。

邵阳远远地观望着这场博弈，看到身边的几个人倒了近一半，内心依旧毫无波澜，只是拿起枪，对着彦澜之的腿就是一枪。

就算是彦澜之，在面对长时间的对抗和十多个敌人，也根本无法分出神来盯着邵阳。

那突如其来的一枪，让她吃痛单膝跪地，在前面的那个人现状，从侧面踢了彦澜之一脚，彦澜之整个身体腾空撞上旁边的铁栏杆，耳朵里有一阵鸣叫，眼前的世界变得很模糊，很晃荡。

“澜之，收手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把一切结束吧，再回来找我。”

沐离一句又一句喊着她起来，便就自己幻想出来的几句话，也足以撑起她整个人。

脸上的血迹无法分清是谁的，只夹着雨水滴落到地上，她看着他们围上来。

“一步，两步，三步，快了。”她小声嘀咕着，“3，2，1。就是现在。”

彦澜之又一次将到举了起来，这一次，围着她的几个人全部倒下。

“混蛋。”邵阳低声骂了一句。

而现在的彦澜之，已经没有力气，撑着栏杆，大缓着气，她看着邵阳一步一步走过来，却浑身发着抖，如果没有扶着，现在就会倒下去。

邵阳过来，提起她的衣领，重重砸向旁边的车，随后松手将彦澜之扔到地上。

彦澜之吐出一口温热的鲜血，她想要爬起来，却根本没有力气，好几次又瘫下去，后来她撑住了，却侧头瞄到邵阳开着车朝自己过来，也释然地闭上了眼。

“一切，都结束了。”

车同人一道沉入了无尽的海底，销声匿迹，待到次日晨曦，一切恢复如常，仿佛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唯有鸟雀掠过天际，似是一场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