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通灵目录

第23章通灵

虞猎又在张东升家里潜伏了一夜,基本摸清了张家的情况。

那两个小道童,常常被非人地对待,动辄受尽凌辱,但是他们没有机会逃跑。

在张东升父母面前倒还好,他们一见到张东升就浑身发抖,颤抖不止,这是孩童发自内心的恐惧。

而那条沾满血迹的鞭子,依然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间杂物房里,仿佛被人遗忘。

虞猎心中渐渐浮现一个猜想:曾经有一个人,惨死在这条鞭子之下,是张家人动的手。

但是,官簿上没有记录近日张家有人死亡,那么,这个人,可以理解为没有仙山岛的仙籍,或许是张家偷偷雇用的人族或者灵族。

但是,张家为什么要杀死这个人?这个人和紫砂娘娘之死有什么关系?

张家人全部睡下之后,虞猎又回到茶楼。

沈瑜说自己明日有事,便先离开了。

白温和裴行君搜集完毕有关盐的人族巫术,最值得关注的有两种巫术:

一种是,将盐和水按照一定比例倒入某种容器,于容器内按照巫书指引,燃烧艾草、迷迭香等物,可驱灵镇魂,让死者的灵魂不再在人间纠缠;

另一种是,用高浓度的盐水浸润方圆十里土地,在其上播撒曼陀罗种子,等花开之时,吞服花瓣,便可暂时通灵。

他们二人寻遍仙山岛,也没有发现有哪一块土地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因此他们觉得应该将重点放在第一种巫术上。

想见死者,最便捷的办法便是通灵。

听到「通灵」二字,裴行君第一个反对:“虞花冬,你怎么也和小白羊一样,对这东西这么好奇?不行不行。”

虞猎和白温是灵族,并不具备通灵的技能,只能寻求仙族的帮助。

而且,也不是随便一个仙族都会通灵,因为不仅操作起来十分复杂,而且危险系数极高,如果仙力不够深厚,很容易受到反噬,得不偿失。

眼下裴行君拒绝通灵,虞猎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起身就走。

因为,他想到一个人。

这个人必然通晓通灵之术,而且能力绝不在裴行君之下。

见师兄不悦而去,白温慌忙跟上,裴行君也只得随白温出了茶楼,跟随在后面。

此时夜已深,清心殿的某间卧房内有烛光闪烁,自百步之外即可看见。

裴行君撇了撇嘴,手指灵活地转着扇子,向那间房屋努起嘴:

“看见没,虞花冬,人家闻鼎有正事。谁像你一样生活那么没有规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黑暗中,虞猎的脸色晦暗不明。

他没有回怼裴行君,只是又朝窗边走近些,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倚墙而立。

耳边传来室内虽然低微但是足够清晰的呼吸交错声,虞猎闭上双眼,双臂一抱,眉头轻皱,不知在想什么。

面色冷峻,发须随着夜晚凉风微微摆动,被骄傲的紫色发冠高高束起的马尾依然挺立,只是眉宇之间相较于平日笼罩着一抹暗色。

他铁了心在这里等。

裴行君见虞猎如此,摇头叹气,转向白温,嘲讽道,“你师兄怕是傻了。我们走,小白羊。”

白温被人拉着袖子,脚下步伐跌跌撞撞,但是他还是回头道:“师兄,走吧?”

虞猎依然沉着脸,没有任何反应。

裴行君加快脚下速度,“我们快走,风暖弟弟,你师兄就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变态。”

虞猎静静地倚在墙边,将室内的每一丝声音听入耳中。

午夜时分,淅淅沥沥下起一场小雨,将虞猎的衣衫打湿了些,但他没有找躲雨的地方,依然站在原地。

雨停了,室内也渐渐悄无声息。

地上的水坑连缀起来,反射着天上皎月幽幽的光,雨后的风总夹杂着寒意。

但虞猎依然仿佛没有知觉,只是半眯着眼抱臂而立,脑海中充斥着刚才室内发出的错综迷离的声音,挥之不去。

黎明时分,可以清晰地嗅到空气中晨露的清新气息,虞猎深吸一口,觉得肺腑清明,因一夜未睡而流失的精力也回复圆满。

沈娴率先出门,虞猎躲进暗处,她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负剑离开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室内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这是夏闻鼎刚刚醒来。

夏闻鼎提着剑,只穿着薄薄一件云母白绸晨衣,推门而出,他想到庭院中试试最新练成的道术。

不料,他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玄色背影立在门前,被吓了一跳,拔剑直指那人后颈:

“谁?!”

一张妖冶无边的脸缓缓转过来,嘴角挂着若即若离的笑意,与剑距离不过一厘。

却也不躲闪,只是眼中含笑,轻佻道:“阿鼎,早。”

夏闻鼎见是虞猎,收起剑,将其收于剑鞘当中,道歉施礼。

心下纳闷,这人怎么大清早就来卧房找我。他是怎么进来的?夏闻鼎心中一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惊,是怕这人发现了什么事吗?

可是与沈娴双修,你情我愿,坦坦荡荡,被他知道也没什么。

便云淡风轻道:

“虞兄何时来的?恐等候已久,实在抱歉。”

“不久,不久。”虞猎轻飘飘地说道,“看阿鼎气色不错,想必昨夜定是一场好眠。”

夏闻鼎笑而不语,反问道,“虞兄因何事而来?”

“通灵之事。”

卧房内的一片狼藉还没有收拾好,夏闻鼎将虞猎坚决拦在外面,让他在清心殿的正殿中稍作等候。

自己则换下晨衣,挑了一件水蓝色兰花暗纹纱袍,腰间挂上白玉玲珑佩,清雅出尘,缓步来到正殿之内。

虞猎表明来意。

“通灵之事非同小可,极容易反噬,轻则疯癫,重则丧命。”

他语气严肃,向虞猎阐明危险。

“反噬的是谁?”虞猎的目光热切地追寻着夏闻鼎的,“是作法之人,还是通灵之人?”

“通灵之人。”夏闻鼎垂眼答道。

“哦,”虞猎轻笑一声,如释重负,“好。那就麻烦阿鼎在我身上施展通灵之术,可以吗?”

“这……”夏闻鼎犯了难。

他掌握通灵之术不假,但是他担心虞猎的安全。万一有什么差错,后果难以预料。

可是,现在看来,对虞猎来说,通灵是寻找凶手的关键一步,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夏闻鼎纠结之间,虞猎已匆匆写完一纸说明。

用的是正殿桌子上的笔墨,纸质当然很好,雪白没有一丝杂质,质地柔软,着墨不洇不透。

纸上内容大概是,虞猎自愿通灵,发生任何后果都与夏闻鼎无关,任何人不得追究他的责任。

虞猎想了一想,啮破指尖,在落款处按下一枚指印。

将这张纸递给夏闻鼎道,“阿鼎,这个你收好。”

夏闻鼎见他态度坚决,只得答应下来。

通灵不适合在正殿,这里保不齐一会会有什么人过来,最好找个清净无人打扰的封闭之处。

思来想去,夏闻鼎还是觉得卧房最好,于是两人便回到已经整理完毕的卧房,将门窗紧闭,外面的大门也落了锁。

夏闻鼎将所需之物准备齐全,与虞猎相对盘坐于床上。

夏闻鼎在房间四角各燃起一柱通灵香,烟雾很重,很快便让室内空气变得浓厚,缭绕的烟柱降低透明度,让近在咫尺的两人看不清对方的脸。

夏闻鼎先念了两遍清心咒,让自己心无杂念,然后笔蘸朱砂,在符纸上画下符咒。

一共画了十二张符,张张不同,拼接起来可以构成一个完整的阴阳图。

然后,在朱砂半干之时,施用通灵咒,夏闻鼎低声急促却毫无差错地念咒,不多时,六张符纸腾跃起来,卷起纸边。

而另外六张符纸则并未悬起,而是在原地微微颤动。

又过了一会儿,烟雾更加浓重,地面的六张符纸骤然变色。

幽幽地发出荧绿色光芒,旋即与空中那六枚符纸合为一体,呈莲花之状,花心正中,一束金色辉光垂直喷薄而出,直通到天花板上。

夏闻鼎见时候差不多了,将双手摊开,平放于自己双膝之上,“好了。”

虞猎将自己的手置于夏闻鼎的手上。

掌心相合,虞猎掌心的凉意传导而来,在夏闻鼎心中引起某种奇异的感觉。

虞猎缓缓闭目,他仿佛行走在一个漆黑狭长的隧道中,没有一丝光亮。

走了很远很久,才来到出口,出来之后,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

黑紫色的天空泛着几朵玫瑰的的云,不过静止不动。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寸草不生。

又行了数百步,一条望不到对岸的长河拦住去路,河面冉冉升起雾气,让人看不清对岸的景象。

河里有几艘小船,但是河水没有一点波澜,平整得像一张平铺于桌面的纸。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下意识想要回头,但是想起到这里之前夏闻鼎的提醒——

“无论如何,不要回头。”

便忍住没有回头。

身后的人声音很慈祥,像个嗓音沙哑的老头,“小伙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寻人。”虞猎回答道。

“过河么?”

“不必。多谢。”

因为夏闻鼎说,不要登上忘川河上的渡船。

身后的老头呵呵一笑,没有多问,便走远了。

可是,河岸这边除了自己,哪有什么人?如果想要找人,就必须过河。

虞猎走到河边,又有几个热情的船夫上前拉生意,都被他拒绝了。

他屏住呼吸,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出乎意料,河水很清澈,也没有什么孤魂野鬼枯骨飞灰,只有一些小鱼小虾在缓缓游动。

他浑身湿透着爬上岸,从上至下滴着水,在地上淋出一道痕迹。

与对岸不同,河的这边是一座城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虞猎随意走着,逛到一座茶楼前面,心中一惊。

这座茶楼,和白天他们在仙山岛喝茶那座一模一样!莫非,这里的布局,与阳间的世界相同?

他凭记忆来到官府所在之处。有个白衣人在低头写字,见他进来,问他要干什么。

虞猎要来最近十日新来到阴间的魂灵簿册,浏览一遍。

一共有二百多人,紫砂娘娘赫然在列。簿册中有名有姓的人他都一一默记在心。

有一些没有姓名,只是用圆圈代替。

“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名字?”

那个白衣官员不耐烦道,“阳间没有名字,来到这里就会有了?笑话!你给他们起吗?”

“那别人怎么称呼他们?”

“嘿,喂,小子,大娘,老头,随你的便。”官员冷冷道。

虞猎了然,走出官府。

他被人群挤到热闹的菜市,在一个街角,远远听见一名女子高声痛哭:

“我要回到阳间去!可怜我的一双儿女,落在杀人不眨眼的混蛋手里,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旁边有一些人在安慰,在劝阻,但更多的人只是冷冷地打量一眼,便走远了。

在这里,灵魂们大多数都是极为平和的;

像她这样情绪极为激动的,要么是来阴间的时候就灵魂残缺不全,要么是无法放下内心执念、不懂得自渡的。

这种弱魂,在这里会受到鄙视。

一双儿女?虞猎莫名想到张东升家里那两个小道童。

便走近细瞧,那女子的长相与两个小孩倒十分相似。

虞猎警铃大作,走上前去:“你在阳间,可是在仙山岛张东升家里干活?”

那女子止住哭泣,抬眼望向虞猎:“你怎么知道?”

虞猎没有回答,继续问道,“张东升为何杀你?”

那女子震惊之色更甚,“你……你怎么知道?”

“我自会替你讨回公道,你实话实说便是。”

“因为,我……我撞见他偷跑出去。我问他做什么,他不肯说,用鞭子将我打死了。”

“哪天?”

女子掰着手指,“驱邪节晚上。”

“我查过仙簿,你并非张家之人。”

“我是人族,在仙山岛上没有仙籍,张东升父亲雇我在他家干活。”

“张东升对你不好,为什么不换一家?”

“难啊。我丈夫犯了罪,我带着两个孩子好不容易逃到仙山岛上,如果没有张家掩护我,我们早就被人族官府抓走处死了。我靠每月发下来的工钱养孩子。”

是啊。每日见不得光的生活,怕被别人发现,只能躲在张家,连院门都没出过一次。

“你知道紫砂娘娘么?”

“听说过,是周天子的一个宠妃。”

看样子她也不知道张东升和紫砂娘娘的关联。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女子哭泣着爬过来,拉扯虞猎的衣襟,“俊公子,他们现在过得好吗?”

虞猎不忍告诉她真相,你的孩子已经被毒哑了,每日在张东升的非打即骂中苟且生活。

虞猎将手伸入袖内,拿出自己的手帕。

这条手帕是真丝制成,藏蓝色的绸缎表面泛着光泽,上面用金线绣着凤纹。

“算他们走运。周胤大赦,你的孩子已经成功返回人族地盘,现在小日子混的不错,做生意风生水起。这条从灵族买来的手帕,他们特地让我转交给你。”

女子脸上浮现惊喜之色,“你是从阳间来的?”仔细端详那只手帕,又惊又喜,“这下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啊,俊公子!”

虞猎转身走回河边,刚要跃入水中游回去,便听得耳边一声巨响,周围的场景极速变换——

忘川消失了,城市消失了,天空消失了,分不清天与地,一片混沌。

虞猎暗道不好。怎么就忘记了在这里不能走「回头路」呢!

虞猎警觉起来,暗暗准备冰箭,预防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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