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灵物

梁霞所住之地位于繁华的大街上，平日行人众多，只能趁着夜色将那车灯芯从梁家拉出来。

虞猎不想亲自赶车，雇了一个看起来灰头土脸的车夫，自己则躲藏在灯芯堆中。

出城、过关卡，这并不难，都是几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而且春节将至，守卫们也都查的不严，不太为难人。

从梁家出发，不觉间已平安走过一半路程，再有两日便能抵达平陂。

车夫赶着车，缓缓驶入一片林地。

这里没有山，地势很平坦，但是林地枝叶繁密，不是个行路的好地方。

烈日当头，冬日寒风呼啸而过，并没有其他声息。

嗷——

忽听得一声大吼，一只花斑猛虎向马车扑咬而来，只是几下就将马匹咬成碎片。

虞猎从缝隙中见到这只老虎，当即心中一惊——这只老虎有灵力！

一伙大汉手持砍刀将车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人冲上来直逼车夫，“小子，把这车留下，饶你不死！”

车夫并不答话，只是不慌不忙从怀中摸出几支梅花镖来，嗖嗖几下就将那几个大汉撂倒在地。

这哪是普通车夫，这是虞猎特意找来的帮手！两天之前——

虞猎溜溜达达，大摇大摆地走进「保金镖局」，这个镖局，在人族当中规模数一数二。

以前有几单大生意，雇主后来都转而去找了虞猎，因此他们对虞猎一直颇有意见，认为他抢了他们的生意。

一个新来的小伙计见虞猎不像什么正经人，喝到：“干什么的！”

保金镖局的总镖头认得虞猎，走过来拉开伙计，自己说道：“虞花冬，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语气却是不善。

虞猎嘿嘿一笑，“张镖头，好久不见啊，你还是那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你这保金镖局，还是那么富丽堂皇气派十足。”

张镖头不吃他这套，但是语气和缓了些，“如果这半年没有你帮忙分担了几单大生意，我们镖局还能更气派。”

虞猎本来就是主动求和澄清误解的，因为不想让镖局的人继续对自己耿耿于怀。

他不急不恼，不请自来地往里屋走去，“我今天来不就正是为了这事嘛。”

再出来时，张镖头和虞猎已经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了。“花冬兄弟，你放心，我亲自去护送！”

此刻，张镖头撂倒一片歹徒，隔着车板悄声对藏身于车厢中的虞猎说：“后面又有人来，你先不要露面。”

虞猎回复他道，“那只老虎有问题。一会再有人来，就把东西给他们。”

张镖头会意。

不多时，又有几个人来抢劫他们，这批人和上一批人是一伙的，见遇到硬茬，气焰更加嚣张，下手也毫不留情。

张镖头假意被击败，被人捆了丢在一边，而这车灯芯则被两个人拉走。

车子摇摇晃晃，最终停下来了。

虞猎听见一个人走过来打开车门，开始卸货。

虞猎运用穿透天赋从车里出来蹲在车底，因此那人把灯芯卸干净了也没发现这里还有个大活人。

虞猎又感受到了灵力波动，一波一波袭来，来自这个匪寨的某处。

虞猎觉得更加不对劲，为什么在人族的劫匪老巢里有这么多灵族？

刚才见到那只老虎，虞猎就大为困惑。

什么样的劫匪，要饲养具有灵力的动物，来为自己的抢劫行为提供帮助？

他循着灵力波动，摸索来到后院。

灵力就聚集在这里，但是眼前空旷一片，什么建筑都没有。

咚咚。虞猎发现脚下的声音变得空灵，绝非踩在坚实土地上的厚重感觉。

原来，在地面之下啊。

虞猎穿透而下，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阴暗潮湿的地下囚笼里，关着一只一只具有灵力的动物，各种各类，能搜集到这么齐全的种类倒也颇不容易。

虞猎发现，他们身上具有的灵力并不足以使他们化成人形，但是与一般动物相比，灵力确确实实更多一些。

虞猎打开一排笼子，放他们走，他们应该拥有自由，而不是被圈养在这里充当抢劫的工具和帮凶。

奇怪的是，没有一只动物从笼子里出来。

虞猎心下奇怪，从地牢中退出来，重新回到地面。

他又看见了那只花斑老虎。

这里的人和老虎相处很和谐，有人牵着它走进一个二层小楼，虞猎悄然紧随其后。

外表平平无奇的小楼，内部装修却十分豪华，金银为顶，各种奇珍异宝陈列在柜子里，所有家具都由红檀制成，极为精致。

虞猎向座位上的那人看去——她分明是个灵族人！

下颏很尖，眉眼妖媚，披着锦缎，头戴珍珠花环。

五官比例有些怪异，谁见了都要吓得不轻。

虞猎猜测，她的本体是一条蛇，而且是有毒的那种。

她将染成鲜红的指甲伸出来，在老虎的头顶抚摸着，“你做的很好，”又拿来几块生肉，耐心地喂给它，“你离变成人形不远了。”

虞猎怒火中烧。

你就是这样诱骗这些动物，给它们虚幻的希望，以此将它们困在这里，帮你抢劫无辜之人的？

地下铁笼的条件极差，虞猎见不得它们长期生活在这般阴抑毫无自由的环境当中，按捺不住从暗处跳出来。

“众所周知，灵力值不够的动物，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变成人形。”

她冷眼瞧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冷哼一声，狭长的眼眸眯起来，

“哼，又是一个胡言乱语的。本姐姐以前也差点信了这句鬼话。可现在呢？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现在不是人形，又是什么？”

虞猎双臂一抱，冷笑道，“人形？晚上就现出蛇尾的人形么？

你照照镜子，除了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哪里是人形？

你住在这里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不是因为不敢见人，又是因为什么？”

“你……”她句句被说中，恼羞成怒，“多管闲事！”

“把它们放了。”虞猎语气森然，毫无温度。

“放了？”她笑了，笑得十分瘆人，“要放了它们，得先问问它们自己答不答应！”

随即袍袖一挥，地面陷落，虞猎惊讶地发现，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底下，竟也都是密密麻麻的动物！

它们的铁笼顶部是米字格，颇有秩序地排列着，虞猎及时调整身体重心，才稳稳立住，没有栽下去。

那些动物茫然地仰视着。虞猎刚才打开的笼门依然未关，但是也依然没有动物走出来。

虞猎蹲下，与动物们更靠近一些，“走吧。化成人形未必是最好的结局。

灵力值都是天生的，不可改变，即使像她这样勉强有个人形，也是不人不兽，有什么意义？

你们在这里听她的花言巧语，卖命赚的钱都归她，自己却毫无自由，不如做普通的动物，自由自在地活着。”

他继续劝道，“你们比普通动物有更高的灵力值，却没有高到可以化成真正的人形。

这不是一种惩罚，而是一种恩赐。

你们比一般的动物更加敏捷矫健，更通人性。

你们完全可以放下变成人的执念，去成为动物中的佼佼者。”

有几只狮子已经从笼中走出来了。

在它们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动物走出牢笼，离开这个没有自由的地方。

蛇精十分愤怒，却无力阻止，只能将怨气撒在虞猎身上，张嘴突出鲜红的长舌，向虞猎的眼睛袭来。

虞猎轻身一躲，照着蛇精的小腹狠狠踢了一脚。

她很快捂着肚子，呲牙咧嘴地渐渐变低——她的双腿已经退化成蛇尾，就像每天晚上那样。

然后是上半身，再然后是头。

最终，一条红色的毒蛇出现在地面上，身体布满褐色的斑纹。

看起来它十年半载都变不成人形了，虞猎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看笼中动物。

现在，囚笼当中空空荡荡，空无一物。

那些在蛇精手下干活的人族伙计们也纷纷被遣散。

虞猎转到后院，重新将灯芯装上车，“张镖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