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同眠

“为什么让我擀皮？”裴行君手中捏着一块面团，一边切成小块一边嘟囔，“姓虞的，你是白吃么？”

虞猎偷偷捻起一把生面粉，假意没有听清，上前靠近裴行君，装作不经意地扬在他脸上。

面粉细腻，鼻眼瞬间如敷了层厚脂粉一般形成一个白圈，看上去十分滑稽，“啊，你说什么？没有听见。”

裴行君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脸处理干净，眼喷怒火，“姓虞的，你别装。我只给风暖弟弟包，你不帮忙干活，就等着饿死吧。”

“哦？”虞猎眯眼一笑，闪身躲开，露出身后桌子上的东西来。

大小均匀、形状优美的饺子行列整齐地摆在竹盘上，看上去数量不少，至少有四五十个。

“我和阿鼎已经包好了。不像某些人，信誓旦旦跟我师弟说让他等着吃就好，结果揉面就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这这……”裴行君脑子一懵，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包吗，怎么这姓虞的还自动分组了，遂狐疑地看向夏闻鼎，“闻鼎？”

只见夏闻鼎手指沾满面粉，显然已经当了半天虞猎的帮凶。

夏闻鼎并未说话，只是拿起长竹筷，把饺子依次下入锅中，热气腾腾，水已烧开，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

“好，好。”裴行君咒骂一声，“你们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哎师弟？”虞猎笑着向门口招手，吓得裴行君慌忙将半成品藏在身后，他可不想在风暖弟弟面前展露任何狼藉。

藏好之后才发觉自己被骗了，随即一块水分过大的黏糊糊的面团向虞猎头上准确无误地飞去。

虞猎完美躲过，面团啪地一声粘在墙壁上，稳稳地掉不下来。

虞猎笑眼看向面团，又看向裴行君。

裴行君狠狠白了他一眼，不想再与他纠缠，便继续忙手上的事。

好不容易终于包出一只不露馅的饺子，那边已经煮熟出锅了——

只见虞猎从锅中捞出一只饺子，放在提前准备好的青花小碟里，对半夹开。

觉得不烫了，用筷子夹起来送到夏闻鼎唇边。

夏闻鼎则十分自然地咀而食之，槐花馅口感清新，两人相视一笑，纷纷点头称赞。

不多时，锅中槐花饺子已被悉数消灭。

虞猎绕到裴行君眼前，狭长的眼眸眼尾微扬，“走了。告诉周胤一声，我和阿鼎晚上不吃年夜饭。”

裴行君忙得满头大汗，狠狠给虞猎翻了两个白眼，“知道了——快走快走。”

因是除夕，人们大多聚在家中，郊外的山上则毫无人迹。

两人沿山径缓行而上，来到一片无人打扰的山林之中，边缘一直延伸至崖边。

明月衔远山，万物归寂寥。

两道颀长的影子紧挨在一起，背对着月光，俯瞰山下千家灯火。

须臾，密集的爆竹声从远处传来。

林中几无空地，千年老干虬枝，树根从泥土里凸起。

二人以树根为枕，并肩仰卧其上，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冬日枯枝，静静仰望无边的夜幕星河。

虞猎翻身，支起一肘，侧卧凝视身旁之人，唇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夏闻鼎的目光从星空移下来，被打量得不自在，默不作声地起身。

虞猎用手臂揽过夏闻鼎纤腰，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

彼此唇齿间的温度扩散，点燃心中热焰，山崖之下，万家灯火连成一条无尽长河，将暗夜映明。

在这寒冬之夜，二人明明身着薄衣，却燥热不堪。

虞猎压抑心中的万般不舍，半晌才将夏闻鼎的脸轻轻放开，半阖的眼帘遮掩万千情绪，眼尾挂着一抹红，像一只诱人犯罪的妖孽。

他用万分蛊惑的声音诱道，“阿鼎，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好不好。”

夏闻鼎与眼前之人四目相对，平素不着温度的眼眸中映着浅笑，宛如一块融化了的冰玉。“嗯。”

虞猎揽着怀中之人，穿透山体，很快来到一处密室。

这间密室位于山顶，从外表看去与一般山地并无不同，看不出这里有间屋子；

但从密室之中却可仰观天空，精妙无比。室内空间宽阔，这里正是虞猎最近新造的好地方。

环顾四周，只见香几上摆着一座镂金腊梅香炉，净瓶中插几枝开得正盛的名花。

内列两方仙族名籍书册，都镌着名道大名，更有虞猎从各处悉心搜集来的传世名帖，桌上一柄人族名匠亲制的竹韵小瓷壶。

罗帐挽双钩，绝不是普通客房；绣衾闲半榻，分明是有意待意中人来。

房间里的一切陈设，都从内而外、不言自明地散发着独属于夏闻鼎的气质，让人鲜少联想到虞猎的风格。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与所爱之人在此同眠，今夜那人真真切切就在自己身边。

虞猎放下纱帐，将内外空间相隔。

犀带、外衫、里衣。

接连从床榻与帷幔之间的缝隙被急切而随意地丢弃下来，两人的衣物在地面混为一处、交缠不清。

这里没有红烛，没有合欢酒。

只有燃烧的冰焰蓝光与星星点点的幽绿符箓，躁动着、诱惑着。

与倾泻下来的室外月光融在一起，让人在彼此身上特有的香气中一遍又一遍探寻着只有繁星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