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祭祖

夏正就是杀死虞炀的真凶，当年围攻虞炀的那群人就是仙族，裴梅也位列其中。这些事实已为确凿的证据所证明。

显然瓷器中的每一个金属碎片都代表着一次杀戮，如此看来，夏正曾经杀过三十三个人。

谁能想到，表面光风霁月的堂堂仙族掌门，竟曾经做出此等事，这让虞柳二人唏嘘不已。

人族大疫仍在持续，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虞猎发现，青竹教的势力日渐扩大，甚至能在一方与官府相抗衡。

人们听说上竹奶奶有特制的避瘟牌，纷纷拥护她，成为教众，而且上竹奶奶放宽了入教条件，即使不净身也能入教，这就使得青竹教势力扩展得更加迅速。

虞猎猜测这其中一定有夏正的支持，在夏闻鼎上次从洪水中抢救龙茶之后，夏正对人族灭族无望，转而继续趁疫牟利。

人们将孙尚竹奉为神明，达到了狂热崇拜的地步，孙尚竹的威望席卷人族，很快传到周胤的耳朵里。

周胤暂未采取行动，只是嘱托手下人密切关注青竹教的情况。

与此同时，不知为何，仙族的口碑在人族中好转了很多，所以周胤将大部分官兵撤回，只留下必要的一些以便防御。

仙山岛上，夏正又召集了一次会议，趁机叫停了针对人族大疫的调查，众人似乎也没什么异议，毕竟，两族和平谁都乐于看见。

洪水在人族各州逐渐褪去，柳羽霜神色轻松，紧绷已久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回家也没什么事，索性天天跟在虞猎身后四处游荡。

奇怪的是，虞猎未作任何表示，去哪里也都把他带在身边。

夏闻鼎每日修习道法，倒也过得平静。他现在已经能将沈家七七四十九秘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夏家道法也新掌握了一些。

用过晚膳，随意在正清观中散步，不经意绕到了后院的杂物间。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柳羽霜来这里索要宝物时，在一堆杂物中发现了两只锦盒，一只杂色，一只纯白，柳羽霜将那只杂色的拿走了。

那几天事务繁忙，也顾不得管锦盒的事，现在难得空闲，不如去看看。

夏闻鼎推门而入，只见一个人影半明半暗，立于傍晚透窗而入的斜阳光影之中，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父……”夏闻鼎称呼尚未说完，就被一声冷哼打断。

夏正并未转身，依然背对着夏闻鼎，声调极冷，“另一只锦盒在哪里。”

“前几日送了人。”夏闻鼎如实答道。他解释说自己并不知道其中是何物，前几日正清观养的猫将那人衣物抓碎，便要一件宝物以作赔偿。

夏正气得发抖。这两个锦盒所装的东西，可是他竭力隐藏的秘密。故意将它们用锦盒包起来，放在常年无人到访的杂物间，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用锦盒乘着，是因为这锦盒是夏正专门托人制作的，可保护内乘之物不受外力影响，得以长久留存。

没想到现在连坛带盒全都被人拿走了。又是夏闻鼎这个逆子，总是坏我好事。

夏闻鼎似乎对父亲的愠怒视而不见，款然道，“放在杂物间里，想必不是什么重要之物，所以便送他了。”

夏正默默衡量，现在夏闻鼎还不知道我杀人的事，反应过激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只得道，

“这锦盒本为一对，因无处存放才暂时放在这里。我只是可惜，送给老友的薄礼不再完整罢了。”

夏闻鼎对他这套说辞不置可否，只是欠身告辞。

这日二更，于雁常神色匆匆，快步来到周胤的寝宫，周胤尚未休息，正和衣而坐，挑灯阅览白天尚未批阅完毕的奏折。

“陛下，”事发突然，于雁常因为情绪波动而声音微微颤抖，“方、青、泠、永四州同时起义，青永二州州官已被杀害。”

周胤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落到卷册之上，喷溅一团墨点。

“不过我已派人去镇压，陛下不必过于忧虑。”

周胤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拾起朱笔握于手中，“好，好。待查清幕后指使，一个都不准放过。”

“还有，这些起义者都是青竹教教众。”于雁常如实报告。

这青竹教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教派，没想到扩充势力是为了和我对立。周胤心中对这以孙尚竹为首的青竹教痛恨不已。

他近日一直在关注此事，但是没有想到教众扩展得如此之快，几天时间又新增了数万人，现在四州的起义者合计起来，至少有十万。

“陛下，后日长风陵祭祖，是否需要取消或者推迟，等安定下来再做打算。”于雁常请示道。

“不用。不取消，不推迟。不过，一切从简，以花费最低为要。”周胤回答，手中运笔，又重新开始在奏折上勾勾画画起来。

二日之后。杨柳沐风，融雪淌流，正是个明媚的春日。

长风陵下，一队车马缓缓而行，不作声张，是周胤携于雁常等亲近之人前来祭祖。

按照周胤的要求，一切从简进行。因为大疫盛行，百姓疾苦，他不想过于铺张，对高堂热闹、人间凄凉的反差十分痛恨。

只见周胤环绕先祖墓碑，缓行三周，哀省。

先祖墓碑平常自有人打扫，所以并无草棘，也无灰尘，他只需持扫帚象征性地洒扫几下，洒扫完毕，再拜于碑前。

牺牲、水果、美酒，均已提前备好，周胤双手捧持，恭恭敬敬放在幕前，以为陈祭。

周胤起身，立定再拜，深躬一礼，参神已毕，接下来便是降神。

他将燃着的香烛插于香炉之中，杯中注酒，告曰：“恭请吾祖莅临受祭。”随即洒酒于地，又拜了一拜。

周胤刚要起身，只听得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涌来，于雁常等人见势不妙，慌忙持械冲上前来，将周胤护在圆圈当中。

一群人情绪极为激动，额头上均缠着头巾，上绣一节青竹，正是青竹教的标志。为首一人高声叫嚷，“大疫不能控，要你这狗皇帝何用！”

周胤在一片嘈杂声中仔细倾听，终于明白了这群人的意思。

他们认为自己身为皇帝，却放任瘟疫横行，不管不顾，毫无作为；尸位素餐，连百姓的性命都不能保护，这皇帝趁早别当了，让给有能者，才算公正。

周胤尚未说话，于雁常听不下去了，将防身剑横在身前，朝众人冷笑道：“有能者——是指你们的上竹奶奶么？”

周胤想说些什么，他想说，他已尽了全力，不知道为什么这大疫就是停止不住，并非他们口中的毫无作为，这分明是孙尚竹颠倒黑白！

可是青竹教众人没等他开口，就一拥而上，与为数不多的几位侍卫混战。

于雁常被数十人团团围住脱身不得，眼看距离周胤越来越远，心中着急却力不从心，眼看为首那人不知从何处亮出一把匕首，径直向周胤奔刺而去，眼看周胤躲闪不及，匕首的尖端即将刺破咽喉——

千钧一发间，那匕首被挡开，落地撞出清脆地一声，翻了几翻。

一袭白衣飘然而至，声音寒如霜雪，冷若冰泉：

“枉杀无辜，绝非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