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草主
夏闻鼎高烧五日不退,虞猎便五日未合眼,陪在床边寸步不离。
白温去仙山岛调查,却无功而返,没有人清楚夏闻鼎的情况究竟由何导致。
第六日午后。
夏闻鼎结束漫长的梦境,脑海中一片混沌,他挣扎着睁眼,却被春日午后明亮的光线刺痛,迷迷糊糊重新闭上眼睛。
虞猎当然没有遗漏这一细微动作,他觉得心中无波古井被一块青石狠狠砸入,重新泛起流动的生机。
虞猎轻轻摇动夏闻鼎手臂,伏到他耳边低唤,“阿鼎,阿鼎,醒醒。”
夏闻鼎朦胧地听到声音,奋力睁眼,觉得眼前漂浮一层薄雾,周围事物看不真切。
他努力将目光聚焦,终于重新寻回视物的感觉,随即撞入一双目光无比关切、布满血丝却依然漂亮的眼眸之中。
那是一种疲惫的美,平日里倒映着万事万物,此刻却被眼前之人的身影独占。
夏闻鼎启唇,喉咙里很干涩,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了。“虞……”
虞兄。我怎么会在这里。
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虞猎起身去开门,是白温,不意身后还站立一人,青袍沾染些许灰尘,在房门开启的瞬间径直闯入,直奔床边。
夏闻鼎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得以坐起来,他见夏闻鼎已经醒来,紧张的脸色舒缓不少。
虞猎立于夏闻鼎身侧,脸色冷若冰霜,本就妖邪的脸上邪煞之气更加旺盛,双臂交叉,眼色如刀,淡漠地打量着这个来迟之人。
“裴踽,你既然言而无信,当初为什么要向我承诺。”虞猎森然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连周边的空气都冷冻起来。
当初,我托你多加关注夏闻鼎,你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包在你身上。
可是,他被除了职位、废了仙脉,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虞猎心中怒气迸发,他恨裴行君言而无信、照看不力,也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在夏闻鼎身边。
“花冬啊,不是我故意向你隐瞒。掌门将我调离仙山岛办事,本以为很快就能回来,没想到十天半个月才得以脱身。闻鼎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裴行君赔笑着,“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哎呀,虞美人,你就原谅我吧——而且闻鼎现在这不是已经醒了吗。”
其实,虞猎和夏闻鼎早已知道夏正在夏闻鼎身边安插了人手暗中监视,夏闻鼎一举一动都为夏正所知晓。
所以虞夏两人表面上装作冷战,只是通过一些隐蔽的手段沟通。
他们从未背叛过彼此,也一直都心意相通。虞猎当时将柳羽霜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虞猎托付裴行君密切关注夏闻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就是为了防止夏正对夏闻鼎动什么手脚。
只是没想到,终有一失。
虞猎显然没有原谅裴行君的意思,依然冷漠地将他晾在一旁,转而对夏闻鼎说了致命伤一事。
夏闻鼎只是默然不语。
我仙脉已失,是因为父亲暗地在茶中下了溶血散。这处致命伤,从外观丝毫看不出,说明是通过内服途径伤害我。
夏闻鼎觉得自己感官一直在退化,现在的视力和听力已经大不如前,这大概就是后果吧。
“你能想到是什么仙族毒咒么?”虞猎炽热的目光落到夏闻鼎身上,急切而热烈地问道。
夏闻鼎轻咳两声,摇了摇头。
裴行君也甚觉困惑,这是什么原因,不像是仙族的东西。
既然连夏闻鼎和裴行君这等道法高妙之人都不能想到有什么可能的原因,那么这处致命伤的起因,或许与仙族无关。
虞猎一言既出,室内其余三人纷纷点头应和。他们现在更加迷惑不解,找不到任何头绪。
这处致命伤究竟是什么导致的?为什么要对夏闻鼎下此毒手?
众人正苦思冥想间,有人来报,有客来见虞猎,很快,那人便被邀请进来。
只见他身高与虞猎相仿,只不过气质并非邪魅、而是雅正。
现在虽已是仲春时节,天气转暖,但他依然穿着厚实的天蓝色长袍,上绣华丽的水波纹,层层水浪极为生动,仿佛要从衣衫上面奔涌而出。
纯白色毛领紧密厚实,在帽篷的边缘点缀一圈,显然此人是从极寒之地刚刚赶过来的。
“柳小椒?”虞猎十分惊诧,柳羽霜怎么来了。
裴行君见到柳羽霜,没忍住低头噗嗤一笑。
虞猎怕夏闻鼎误会,忙解释道,“阿鼎,我们……”
“嗯。”夏闻鼎眼中带笑,极温柔地注视着神色略显慌张的虞猎。他对虞猎大为放心,因此虞猎的解释没有必要,自然不必再多言。
柳羽霜听说夏闻鼎被逐出仙山岛,便心急如焚,派人打听下落,费尽心思才最终得知夏闻鼎被带来了寒渊。
于是他马不停蹄地赶赴寒渊,现在才赶到。
柳羽霜转向虞猎,先是对虞猎救助夏闻鼎一事道谢,继而说道,“花冬兄,夏仙君现在是住在这里养伤么?”
“是。”虞猎表示肯定。
“恐怕寒渊并非清净之地,不宜疗养。我已派人新置办一处山间良宅,极为幽静,夏仙君不如和我回泠州。”柳羽霜热切地注视着夏闻鼎。
夏闻鼎尚未发话,虞猎率先开口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只要夏仙君住在寒渊,我虞猎这院中连一声犬吠都不会有。而且夏仙君伤势很重,此时不宜长途颠簸。”
柳羽霜眼中透出些许失落,不过很快又提振起来,让侍从将备好的厚礼从车辆中搬移下来,一箱一箱又一箱,给裴行君看得眼睛发直。
鹿茸、灵芝、老参、燕窝、虫草,都是极珍贵的人族滋补佳品,现在由于数量过多,倒显得像白菜萝卜一般。
包装十分精美,就连箱子外壁都有彩绘,补品没有一处破损,全都完完整整地展示于众人面前。
“一些补品,谨祝夏仙君早日康复。”柳羽霜让侍从将箱子摆好,对夏闻鼎言道,然后依依不舍地起身,与夏闻鼎告辞,“夏仙君……日后多加联系。”
虞猎一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柳羽霜,强忍笑意道:“柳小椒,你这是看上夏仙君了?”
柳羽霜恰好走到门口,听闻此言驻足回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是将自己饱含万千情绪的目光向夏闻鼎的方向投去。
“可惜,夏仙君并非孑然一身,已经名草有主了。”虞猎继续轻笑道。
“有也好,没有也罢,和你有什么关系?”柳羽霜心中不悦,脸色也随之冷淡下来。
可他转眼看看室内众人,虞猎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夏仙君默然低头笑而不语,其余两人也仿佛知道些什么,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颇有深意。
再想到夏仙君打算在此长期疗伤、以及他当时受伤之后得到医圣的救治极为及时,猛然惊悟。
看看虞猎,再看看夏闻鼎,讶道:“莫非,你们就是……”
莫非,你虞猎,就是名草之主。
无人答话,只有一片寂静。
柳羽霜似乎不甘心,向夏闻鼎望去,可夏闻鼎只是淡然浅笑,并不作否认。
罢,罢,罢,没想到竟如此。
柳羽霜眼中的明光当即黯淡下去,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无限失落。他郑重地转身,深施一礼。
“既然如此,便祝你们和睦相安,长长久久。”
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花冬兄。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黑衣男子,面色不善,在寒渊阁附近徘徊,需要多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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