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白蔷薇。
秋风吹过,吹走了一地的落叶,带走了林间的尘土,枫叶在风中旋转,落在老树下,它们会一起渡过这个孤独的秋天。
一大早,杨谷兰在厨房里忙活,精细的按着老方子上的比例调和着馅料,一旁的灶锅里蒸着水蛋,水噗噗的不停往上窜把锅盖震的乒乓响.
小二楼的邱意浓翻箱倒柜的收拾行李,又勉强的从衣柜里拿出已经缺了一颗扣子的小香风套装换上,俏皮的马尾散下泛着青春的青涩,精细白嫩的腰盈盈一握。
“外婆,好看吗?”少女眉眼上扬,在杨谷兰面前慢慢转了一圈。
杨谷兰捏捏邱意浓白嫩的小脸蛋:“好看的,咱家乖囡特别漂亮,不过,你真决定好了?”
“和妈妈商量好了的,一定要去的。”邱意浓倚着她的手臂道,“外婆,你要实在是担心我,就一起去吧。”
“来我给你弄个结扣。”杨谷兰拿来针线在手上做着结扣,回答:“过年不吃腊肉啦,不吃小鸡炖蘑菇啦,家里的小猪小鸡不养啦,全部饿死好了?再说,店里离不了人的。”
邱意浓看着外婆低头忙碌的身影,微微弯起嘴角。很心安,外婆陪了她十六年,这不够:“外婆,你一定要长命百岁,等我考大学哦。”
外婆愣了半晌,扶了扶眼镜,笑着说:“傻孩子,水开了,去下饺子。”
真傻,人都会有生老病死的一天。
吃完早饭,邱意浓拉着行李箱上了高铁,想到走前外婆塞的六百块还叮嘱自己不要忘了回来,有些好笑。
小老太婆指定是不舍得自己的,自己肯定是要回来的啊。
坐了九个小时的高铁终于到站了,想到很快就要见到久别两年妈妈,邱意浓耳朵也不疼了,屁股也不麻了。车上不小心买了89的盒饭,现在也不生气了。整个人又恢复了活力。
出了站台,没有邱意浓想象中的泪水四溅,也没有什么奔向对向紧紧拥抱,因为邱意浓这个大迷糊迷路了!
她打着电话,拖着行车箱四处乱窜,不一会就热的满头大汗,旁边的的士司机看不下去了:“靓女,接你的人在那个位置,我说不定知道啊。”
……
“我和你说真的好尴尬的,刚刚。”邱意浓坐在前座,手舞足蹈的给主驾驶上的蓝衣女人比刬着。
陈希恩盯着前方,静静听女儿说完后柔声道:“但是下次还是要注意,不要轻易跟别人走。”
“安安,妈妈明天带你买银手镯和电脑,你不是一直想要吗?记得你之前说过在写小说,怎么样?现在高中了,尽量就先放放,自己要有打算啊。”
“小说是和同学一起无聊写着玩的。”邱意浓眨眨眼,清澈的眼里亮着机灵的光。
车里安静下来,城市里的灯光璀璨夺目,映入车里,打在女人脸上。邱意浓侧头看着妈妈,静静的看着。下了车,陈希恩拉过行李箱,邱意浓跟在后面走。妈妈真好看,背影也好美,蓝色雪纺长袖上衣搭配着黑色包臀长裙,绞好的身材体现出成熟女人的迷人魅力。
“在想什么?”陈希恩拉过邱意浓的手紧紧握住加速脚步小跑:“快点,你叔叔早把菜做好了,已经在催了。”
“哎!”俩人一起逆风小跑,真像一对姐妹。
“好久没有见弟弟妹妹了,是不是好想看看。”
“嗯。”
出租区的小巷里行李箱的轱辘声‘咕哗咕哗’作响。
新任继父开着一家烧烤大排档,每天生意火爆,她对妹妹很好,妈妈在四年前给他生了一个弟弟。陈希恩幸福,邱意浓也就很满足了。
第一天,陈希恩带邱意浓买了电脑和足银的银手镯。
第三天,陈希恩和邱意浓一起逛街,买了一双昂贵的高跟鞋。
第十四天,陈希恩给了五千块零花钱。
“你好,小姐!这是一位女士让我带给您的花。”陌生男人身穿西服,手里捧着一束白蔷薇,邱意浓接过后,男人匆匆离开。
邱意浓疑惑的放下白蔷薇花束,拿起上面的小信封打开:
“安安,妈妈以你为傲。”邱意的脑子发懵,一头雾水。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邱意浓掏出手机连忙接通。
“喂,你好。”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陈希恩女士刚刚被车撞了,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希望家属赶紧来一趟。”
……
我好像总是留不住自己想要留下的东西。
床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白布下是陈时安的妈妈。邱意浓捏住白布的一角,指尖发白:在怕什么?
“医生,死者美容要在殡仪馆做,对吗?”邱意浓浑身颤抖,强撑着问。
“是的,节哀。”
邱意浓掏出手机,拨打继父的电话,可无论如何也打不通。路边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连忙赶回家。
在满地狼藉中,小女孩坐在沙发上吃着草莓蛋糕,嘴角边沾着奶油,杏眼微眯一脸享受。邱意浓冲过去,紧紧握住女孩的肩膀,沉声问:“你爸呢?他们人呢?”
陈梧桐慢慢吃下一口蛋糕,软乎乎的回答:“不知道,爸爸说他带弟弟回老家,让我在家等你回家。”
“回老家?”邱意浓冷笑,怕是跑了。好在男人有些良心没有拿走值钱的东西,只把他亲生儿子带走了。
入夜,暗黄的台灯下,邱意浓哄睡陈梧桐后,开始整理遗物……
隔天,家里的东西一扫而空,剩下一卷棉被和一个矮桌。陈梧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陌生的人一个接一个把家里的东西搬走,她很害怕,倚着姐姐在棉被旁呆呆的坐着。
“四万六。”邱意浓清点着手里的现金,脚边有一副古银手镯,她不忍心卖了这个东西,这是她早已过世的爸爸给妈妈的定情信物,只有一个,也是陈希恩生前最珍贵的首饰。
“姐姐,我肚子饿饿了。”陈梧桐勾勾陈时安的手心。
邱意浓看看时间,垂眸沉默片刻缓缓说:“等会儿,你爸爸来接你去吃饭。”
“爸爸不是回老家了吗?爸爸是带我们一起回去吗?”陈梧桐天真的问。
“是你的亲生父亲。”邱意浓语气谈谈的说。
陈希恩16岁那年与邱意浓的父亲相识,一个穷小子。高价的彩礼和身份的差距迫使他们私奔。生活的苦难没有压垮陈希恩对这份爱情的坚定,同样他也爱她爱到偏执。
秋,他自杀了,无因。
老小区的旧玻璃窗户被秋风吹的乱振,厨房垃圾桶里枯萎的白蔷薇花束和厨余垃圾混在一起,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陈希恩喜欢白蔷薇,那怕是枯萎的、腐烂的,在她心里都是那个男人给她种的满院蔷薇。
陈梧桐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但她大陈希恩整整十八岁,她十九岁时,这个男人都已经三十七岁了。
在邱意浓记忆里,那会儿,日子过得美好快乐,她把宁文华当亲生父亲依赖。但好像所以的霉运都被她们赶上,他有家室,甚至有一个儿子。六岁那年,短暂的幸福结束了。至于后来……陈梧桐是诞生在成年人的物质与现实中的。
一切都无能为力……
“你好,几位?”
“三位。”
这家广式茶楼他们以前常来。
“还这么喜欢吃椰子糕。”宁文华坐在对座和蔼的笑了两声。
邱意浓拿着小勺的手微顿,抬头微笑:“来这里,吃椰子糕已经成了习惯。”
宁文华双唇蠕动,轻声感叹:“你长大了。”
“嗯。”
“我……”宁文华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我对不起你们。”
宁文华留下一张卡,带走了陈梧桐。
邱意浓捻着卡,轻笑出声,抬起右手大声招呼:“服务员,再上盘椰子糕。”
椰子糕好好吃,真的好好吃,妈妈,你不尝一下吗?你好久没有带我来吃了。
只是这一次的椰子糕没有以前的好吃,我竟然觉得好闲。
要下雨了,小摊小贩赶忙收拾货物,邱意浓紧紧的抱着一个小坛子漫无目的游走在大街上,雨点儿一点一点的砸在路面上密密麻麻的,她抬头望天,小声念叨:“您发发慈悲吧……”
“姑娘,你在做什么。”一双手突然使劲拽着邱意浓往别处拉。
邱意浓猛的一下开始用力挣扎,大声叫着:“你别抢,你别抢。”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男人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反应这么激烈,无奈放开手,耐心和她解释道:“下雨了,你的衣服都淋湿了,我只是想让你去棚子下面躲躲雨,”男人又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的说:“抱歉,我只是有点儿着急,太担心了。”
女孩不知道有没有听,只是紧紧的抱着那个黑色的小坛子,跌坐在地上,哽咽着说:“你别碰我妈妈,你别碰我妈……”她声音越来的越小,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