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无思(二)

无思未出家前有一纸婚约,那婚约的对象是冉府的大小姐，冉琳。

冉琳与他算是青梅竹马,“江迟哥哥！”一句脆生生的哥哥从小时候便叫进了江迟的心里。

叫住他的人正是年少时的冉琳，江迟——这个名字是他未出家前的诲名。

“听说你要与这次的大将军一起出征？”冉琳是听到了江迟要出征的消息后跑着来找他的，毕竟若是出征了没有个一年半载也是回不来的。

江迟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小姑娘连忙伸手接住了冉琳，“慢点跑，要注意仪态。”他低声责备道。

江迟总是这样管着冉琳，从很小的时候便是如此管着。

他们幼时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冉府的后院，冉家夫人喜爱花草，尤其是爱那兰花。冉大人与其夫人甚是恩爱，便是在后院种满了兰花。

彼时正值秋末，大雁南下，秋风萧瑟。贵为花中君子的兰花开的也最为旺盛。

江迟向来是最崇拜冉陌的。毕竟冉陌是八岁便精通骑射，14岁便上了战场的人。

如今冉陌已然是弱冠之年，前前后后参加的战役也有四五次了。边疆战事告急，冉陌身负重任挂帅出征。

江迟听闻冉家兄长出征在即，尚在年幼的他也是一蹦一跳的来找冉陌。

寻到冉陌时便也寻到了冉琳。秋末虽不比隆冬寒冷，但风刮在身上也是刺骨的疼。

跌坐在兰花丛里的人儿穿着一身粉红碎花的棉袄，领口的毛领是尚好的狐狸毛。她坐在素雅的兰花丛里，粉绿相印倒也衬的她更好看了，娇艳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泪珠。

站在她身前的是在沙场上驰骋疆场的将军，也是此刻手足无措的兄长。

“你说过你要陪我过完正旦的，怎的如此不讲信用，说走便走。”冉琳抽噎着责备冉陌，奶声奶气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冉陌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妹妹，毕竟是他自己不守诚信在先。他嘴唇开开合合几次也没说出狡辩的话语来，只是蹲下身抱起冉琳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眼见冉陌属实是招架不住了，比冉琳大六岁的江迟这才从假山后面跑出来扯了扯冉陌的衣袖，怯生生的道:“冉哥，我可以哄好她。”

冉陌看着身旁的小不点半信半疑的把冉琳放了下来，江迟趁机牵住了冉琳的手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冉琳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虽然年龄小，但面子她还是要的。在刚看到眉清目秀的江迟时便止住了号啕大哭，只是轻轻的抽噎着。

冉琳摊开手掌，在她手里的是一只蚂蚱。不过不是真蚂蚱，是用兰草编出来的。

江迟瞧着冉琳渐渐止住哭声，才又道:“冉哥出征的时候，我们可以编蚂蚱，编满一千只蚂蚱冉哥就会回来。”

“我为什么要信你？”冉琳不傻，虽然江迟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但她才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呢。

江迟见冉琳扭头不理自己，便看向一旁看戏的冉陌。无声的示意冉陌搭个腔，“你还想不想走了？”

冉陌看懂了江迟的唇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称是，“他说得对，编一千只蚂蚱我就一定会回来的。”说着怕冉琳不信，还伸出四指朝天发誓，“我这次一定会遵守誓言，不然我冉陌一辈子都吃不上糖葫芦。”

冉琳爱吃糖葫芦，冉陌也爱吃糖葫芦，这好像是他们冉家的传统吧。所以所以冉琳来说，冉陌的这个誓相当于毒誓。

犹豫了半晌，冉琳才终于松开了抓住冉陌衣摆的手。

当晚冉陌便出征了。作为冉陌的崇拜者，江迟自是也来送行了。

冉陌临走时看着自家妹妹紧紧抓着江迟衣服的手，不满的皱了皱眉，随即放狠话道:“你！离我妹妹远一点，不然我回来一定让你试试回马枪的厉害。”

江迟挑了挑眉，看向身旁的粉团子。他想着不就是回马枪吗，大不了硬生生的挨一下好了。

如今，身旁的小团子变成了大团子。甚至还管起了他的事，江迟不禁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想等我出征前一天再告诉你的。”江迟不是很想提前让冉琳知道自己要出征的消息，她若是知道的话定是要阻止的。

冉琳一听他这话顿时就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哼！这街头巷尾的阿婶们都知道了，我自然是听她们说的呀！”

“他们说江家的大少爷入了朝堂，给圣上递了帖子，毛遂自荐的要与大将军一同出征。”女孩脆生生的声音落入江迟耳里。江迟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属实没想到这些大婶们的消息那么灵通。

“你不告诉我是因为怕我阻止你吗？”冉琳看江迟不说话又问道。

江迟还是没说话，只是心虚的点了点头。“我不会阻止你的。”冉琳解释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江迟哥哥的志愿。”

“你不怪我吗？”

“不怪你，那是你的志愿啊。”冉琳善解人意的回道。

江迟觉得现在自己面前的冉琳完全不像原来那个知道自己以后要当将军而大吵大闹的冉琳。

还记得那时江迟拎着红缨枪在自家后院练武，却被哭着来找自己的冉琳弄得手足无措。

那时的冉琳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她的印象里上了战场的人定是就回不来了。

倒也不怪她有这样的刻板印象。冉琳的大哥就是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她还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时。

在冉琳孩童时，除了江迟。冉琳最喜欢的人就是她的大哥。可是在一年的隆冬，大雪纷飞的一天，她失去了自己的大哥。

那年之后冉琳便成了家里的独女，所以她一直在竭尽全力的阻止江迟。她怕江迟步了自家大哥的后路，可是她阻止不了。

在听闻了江迟要出征的消息后，冉琳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关了两天。她有想过去阻止，可是她又转念一想，她阻止过了啊。在自己刚步入年少，豆蔻年华时便阻止过了。

而现在，她不想把江迟管的太紧，每个人总归都有自己的志愿，她不能自私的抹去江迟从小的志愿，于是冉琳便想通了。

她强压下心里的难受，跑着来找江迟。她告诉江迟，自己不会阻止他，他大可放心的去便是。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小半月便过去了。

今天是江迟出征的日子，冉琳拿着自己绣的荷包来送江迟。荷包上绣的是一只大雁。

“你可要好好的保管它哦，我可是费了好多心血才绣出来的。”冉琳叮嘱道，说话的语气里不免还是带了些许不舍的情绪。

“看的出来。”江迟回她。荷包绣的的确很好，那只大雁栩栩如生的向着天空飞去。

“我走了。”江迟看着红了眼眶却还倔强的不肯流泪的小姑娘笑了笑，“要乖乖的等我回来。”说着还伸出手在冉琳的头上揉了一把。

勒紧了手里的缰绳，江迟调转了马头打马而去。

枣红色的马儿和江迟在冉琳的眼里愈来愈小，直到完全消失她眼里含着的哪滴眼泪才流下来。

虽然冉琳心里还是有诸多的不舍，可是那是自己喜欢的人啊，她能怎么办呢？

冉琳没告诉江迟，荷包里有一个护身符。那是她在寺里跪了两天求来的。

她只希望护身符能保佑江迟回来。不求完完整整的回来，只求上天慈悲让他活着回来。

她真的不想再体会到多年以前大哥没回来时的感觉——心痛的快死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