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无思(四)

又过了半月，大雁早已在南方安下了巢。而冉琳也经过长途跋涉的到达了边关，入关的时候冉琳受到了官兵的阻拦。

边关现在形式险峻，对于不明人员只许出不许进。冉琳没有通关文牒，自是进不去的。

可每个地方都有贪官污吏，虽然不多，但不是没有。金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冉琳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把身上仅剩的一百两塞给了官兵的头头，并说明了自己是来寻相公的。

侍郎是个贪财的人，看到那么多钱自是二话不说的开了侧门，笑嘻嘻的迎进了冉琳，并且还非常狗腿的指出了将领们各自休息的门面。

“江大将军休息的地方在有一面旗帜的战营。”侍郎说着，还贴心的帮冉琳引到了战营门口，然后一脸骄傲且贴心的退下了。

“......”冉琳觉得要是这里的将领们有谁被刺杀了，她定是第一个怀疑这个侍郎。毕竟，能因为钱财而轻易放人进来，以后变成叛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冉琳刚踏进战营就嗅到了一股呛鼻的药味，心下一惊。人都还未来得及做声便冲进了内室。

她的担心没有错。敌方这次大败了一场，只余下了一位将领逃窜。本可以将他放走，可江迟觉得不能放虎归山于是带了十多人继续追击。却不想追的过深，误入了敌方地盘。

与他同去的十五人，活着回来的只有三人。江迟受伤较重，昏迷不醒。而另外两人，一残一伤，但万幸的是他们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

正在与江迟疗伤的医师见冉琳一女子出现在战营不觉有些奇怪，随即问道：“敢问姑娘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冉琳朝着医师行了一个礼回道：“小女子叫冉琳，是江迟还未过门的妻子。”

医师听过这个名字，与江迟关系好的几人都听过这个名字。

每个月，江迟都会收到家书。收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们炫耀，军营里的都是大老爷们。年轻的还未有心上人，年老一点的早就过了小别胜新欢的时候。于是，能一直稳定收到家书的只有江迟一人。

江迟同他的战友说，“阿琳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阿琳很爱哭鼻子，阿琳很爱吃糖葫芦，我真的好喜欢琳。”

他的战友看江迟漏出的不值钱的笑，问道：“你那么喜欢她，是不是回去就娶她。”

出乎意料的，江迟回答：“不！我要等天下战事都平定了，再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战友们听此答案，都纷纷笑话他是个死脑筋。国事固然重要，可家事更重要。若是因为国事耽误了娶妻，岂不是得不偿失。

江迟没有与他们争辩，只是起身默默地去练武场上练习。

“咳咳......”医师正说着，昏迷中的江迟就已有了醒来的趋势。

医师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见此便端起了那盆血水走了出去，给江迟和冉琳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江迟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红着眼眶的冉琳，“我在昏迷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我在做梦。”他声音嘶哑，却还是倔强的同冉琳说着话，“这里危险，你见到我了便应该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你先别说话了。”冉琳到底还是心疼他，听着江迟嘶哑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心也痛了起来。

她起身倒了一杯水给江迟润喉，趁着江迟喝水的功夫冉琳又道：“你不是做梦，我也不会走。”

自己历经千辛才到这，怎么可能说走就走，那岂不是太委屈了自己。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真的要走，也要等到江迟好起来再说。

又过了一月，江迟的伤已经恢复了很多。在此期间，冉夫人寄了许多书信来催促冉琳回家。刚开始还能以江迟受伤为理由留下，可如今江迟伤势已好冉琳就没了理由留下来了。

冉琳收拾了包袱，临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那位医师说的话。便寻到了在练武场上的江迟，“有人说，你不想娶我。”

江迟被突如其来的质问问懵了，可不过片刻他又反应了过来。定是那医师在给自己疗伤时，说漏了嘴。

江迟并不想隐瞒，于是全盘托出，“不是的，我想娶。但是要先等战事平定，我才能娶。”

“可我已经二十了，我不能再等了。”在这个时代，女子十四岁便要嫁人。虽说爹娘没有催自己，但冉琳心里清楚的知道他们也是着急的。

冉琳深呼吸了一口，接着道：“我爹娘都以为你这次回去就会娶我，所以才放任我来找你。可现在，你说你要战事平定才能娶我。”

“江迟，国事比我重要是吗？”冉琳已经许久没有叫过江迟完整的名字了，这次叫出口却觉得涩的很。也不知是流进嘴里的眼泪涩，还是自己的心口涩。

“阿琳，你别任性。”江迟不理解，为什么冉琳不能再等等自己。若是战事平定了，娶她的时候也能安心些不是吗?

冉琳也不明白，在这个女子十四岁便要嫁人的时代，江迟怎能忍心自己再苦等他不知多久。倒不是自己任性，人一生下来便是自私的。她只是自私的想让江迟放下家国大义，她只是自私的想让江迟娶她。

江迟见冉琳迟迟不回话，又开口道：“你先回去，待我凯旋我先去你家提亲好吗？”

江迟终归还是退了一步，可冉琳要的不是提亲，要的是十里红妆。

也不知怎的，冉琳突然没了争辩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很累，“算了，我走了。”

简单的招呼了一声，冉琳便背上了包袱出了军营。江迟知道冉琳还在生气，于是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见冉琳出了关口才又返回了军营。

若是江迟知道这一见面将是永别，他一定会抱住冉琳告诉她：“家国没有她重要，他会娶她，在军营便会娶了她。”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预见未知的能力。

冉琳出了关口回头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她有点后悔了，她不应该同江迟置气的。“算了，等他回去了给他买糖葫芦，也算破财消灾了。”冉琳这样想着。

也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冉琳在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外地语言。她觉得奇怪，边关守卫森严，而这里的百姓也早就迁走了怎么还会有外地人。

冉琳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地听起了墙脚。

一人说：“这次挂帅的将军很厉害，最好是能暗杀掉，避免直面迎敌。”

另一人附和道：“他们今晚庆祝胜战，请了一些乐人，可以混在其中......”

后面再说了什么，冉琳便没听到了。这次挂帅的是江迟，他们要杀挂帅的将军说的定是江迟。

冉琳气喘吁吁的跑回江迟的营帐，却不见人。打听了才知道，江迟也去了这次庆功宴。虽说冉琳在军营待了一月余，可为了避嫌除了江迟的营帐她便也只去过练武场。待她兜兜转转的寻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一大半。

江迟不胜酒力，喝得大醉其余的将领也没好到哪去。这时正在吹笙的乐人里赫然有一人抽出了藏在腰上的剑，是腰带剑，当时搜身时因为隔着衣服的原因没能搜到，倒是给刺客钻了空子。

“小心！”刀光剑影间，只听闻剑刺入身体的声音。而倒下的人除了刺客，还有冉琳。

江迟听到冉琳的声音酒醒了大半，反应迅速地抽出了佩剑。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他刺中刺客的同时，软剑也当胸刺穿了冉琳。

“阿琳！”江迟声音悲切，他抱着冉琳，只觉得自己怀里的人儿逐渐冰冷了下去。

“江迟哥哥......”这是冉琳最后说的话，也是最后一声江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