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双生(一)

作为一间有着两层楼茶馆的老板娘的浮生来说，适当的放松是一件常有的事。

这天浮生得知在城南那边新开了一个喝花酒的地方，她便把茶楼丢给了清辞来打理，自己则去了那‘醉梦楼’里逍遥快活。

浮生的这个行为遭到了清辞眼神的鄙视，以及吐槽。

可清辞鄙视归鄙视，浮生的话她还是听的。毕竟，她一个浅有修为的器灵还是要靠着浮生的灵气修行的。若是得罪了她，只怕自己就要被打回瓶子里去了。

“唉~”权衡利弊之后，清辞还是认命的打扫起了茶馆。

‘醉梦楼’是个好地方，它之所以刚开业就有源源不断的客源，全是因为此楼里盛产美人，这些个美人可不像普通的青楼里那些的俗气。

她们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专门培养出来服侍那些高官子弟们的。当然，浮生作为女人自然是对美人不感兴趣的。她来这儿，一是听闻这里的酒好喝，二是在这里她嗅到了一丝好灵魂的气息。

“跪坐城墙下，红袖翩飞......”一阵悦耳的歌声传来。声音清脆，给人一种像是远在空寂山谷的神女传来的吟唱一般。

此番歌喉，让原本闹腾的宾客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为了好好听一听这神女的吟唱。浮生也被吸引了，她从雅间推开窗户看向唱台上的人。

那唱台上的女子生的不算太美。鹅蛋脸，眼尾上挑是典型的狐狸眼，两条眉画成了柳叶眉的样式。虽比不上楼里的其他女子长的让人惊艳，但看得久了容易让那双狐狸眼给勾了心魄去。

姑娘的红唇开开合合的，在台上嗓音柔柔的唱着小曲儿。那声音柔的啊！别说周围的男人听的心动，就连浮生一个女子听着都心痒痒的。

一曲终，姑娘便从唱台上退了下去。

“没听够，再来一曲。”台下一众男人被姑娘的嗓音勾的魂都飞走了，却在渐入佳境时声音戛然而止，他们就开始意犹未尽的开始起哄。

眼看局势乱了起来，楼里的老鸨赶忙上台安抚着，“诸位公子啊，咱们的冯姑娘一晚一首曲儿，这是规定。”

“什么狗屁规定，我家老爷有的是钱。让她出来唱给我家老爷听。”显然，不是所有宾客都是彬彬有礼的。

换句话来说，真君子不入花门。在这还表现出彬彬有礼的人，无非是怕自己的禽兽行为传出去落得别人的口舌。

“呦~这位小爷，不瞒你说，冯姑娘一曲值百金。”老鸨是纵横情场的老人，她看这阵仗今晚若是放冯姑娘出来怕是嗓子都要唱废了他们才肯放人。

老鸨也是个比较护着自家楼里姑娘的人，若是她不护着一点。失了楼里姑娘们的心，到时候这个场子就算开下去了，也没有姑娘愿意来陪客了。

老鸨料定了这些人不会花大价钱，于是便开了一个百金的价格。谁料到，方才叫嚣的那位小厮得了自家老爷的点头又道：“我们老爷愿意出。”

“这......”老鸨没想到这洛阳城里还真有商贾出这个价，顿时便下不来台了。

“我出一千两。”出价的人声音悠懒，可给出的价格却让在座的各位都望而却步。“但，我要她单独唱给我听。”

老鸨抬头朝雅间的方向看去，出价的是一个一身红衣的公子。面相清秀，笑起来的脸颊上有一个酒窝。老鸨识人的能力不弱，虽是男子打扮但她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名女子。

其实，浮生的扮相是扮的很好的。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女儿身，只是怪那老鸨眼光过于毒辣，也怪浮生的身段过于好。

那小腰盈盈一握，再细细的看下去屁股也挺翘的。女扮男装逛花楼的事，老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要么是来寻新鲜的，要么是来捉奸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到底是个女人。也不会太怎么为难自家的姑娘，比起那些男人，老鸨自然还是选择了浮生。

“即是出价千金，我们也不好再拒绝。”说着，老鸨的眼睛瞟向台下的人们。那些人脸上多是不干，可却没有一人出得起这般价格。就算有，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妓子破费。

她四下确定了没人再来抬价后，便招呼着冯姑娘去陪浮生，“程程，好生招呼着，别怠慢了贵客。”

老鸨退下后，冯程程识趣的来到了浮生身旁坐下。

“您怎的不喝酒，我们这里的酒是全洛阳都比不上的。”冯程程所说的酒，名为‘醉生梦死’是醉梦楼的特产。

浮生不是没喝，是因为喝得太多有点醉了才换了茶来喝。“你们的酒太烈了，我才喝了三壶就有点醉了，就想着喝点茶缓缓。”

冯程程为浮生斟茶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惊讶于浮生的酒量，‘醉生梦死’是他们特调的酒入口微甜，但酒劲很大。能喝完一壶的人都只有寥寥数人，可面前的男人喝了三壶却只是微醺。

“公子的酒量是极好的。”冯程程应承着浮生。

可浮生并没有再与她聊下去，只是沉默的喝着茶，“庐山云雾，好茶！你们倒也舍得。”她喝到第两杯时，才终于又说了一句话。

此茶泡出来汤色明亮，入口醇厚味甘，是上等佳品。方才她出价后，老鸨命人送上来的。可见老鸨对于这个冯程程还是较为看中的，为了让自己能好好的待冯程程竟连珍品都舍得往外送。

冯程程对茶了解不多，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又倒了一杯给浮生。

浮生接过茶杯也没有急着喝，只是指了指一旁的琴问道：“你的一曲值千金，不知你可会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曲调优美，唱腔婉转冯程程若是唱出来，定是很好听的。只是春江花月夜需搭配舞来唱，对于唱曲人气息非常苛刻。

冯程程是以歌喉出名的，自是会的。只是......“我需要脱衣服吗？”虽是询问的语气，可外层的纱衣已经被她脱到了腰间。

见此情景，浮生一口热茶梗在了喉头。她连忙站起替冯程程拉好了衣服，“我对舞没兴趣，只需要唱曲就好。”

冯程程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便走到琴前。十指轻抚琴弦，她开口语调婉转，“滟滟随波千万里......”

沁人心脾的歌喉让浮生不自觉的想到了崔子钰，那时轮到了他掌管冥府虽然每天很忙但他总会来三途河边找自己。

一次，不知何时他学会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他来找自己说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于是他用玉笛吹了一曲春江花雨夜......

“您哭了。”唱到一半，冯程程发现浮生脸上有些许湿润，仔细看去才发现她落了泪。

经过冯程程的提醒浮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冰冷。她用手抹去了那些湿润，看着冯程程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啪！”冯程程手中的琴弦因为过于用力，断了。她抬头看向纱帐那头的人，不知何时，那人从男子装扮变成了女子。

“你不必惊慌，老鸨知道我是女子。”浮生见冯程程被吓到了，怕她突然尖叫又向她解释道。

冯程程看着面前的女子，不免有些疑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妹妹？”

“我不仅知道你有个妹妹。”浮生指了指在楼下坐着的一人，“我还知道，他是你父亲，你想杀他。”

冯程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刚刚叫价百两的小厮的主人。冯程程见浮生什么都知道当即慌了神，腿一软便朝着浮生跪了下来。

“贵人，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别说出去。”冯程程害怕浮生把自己心怀不轨的事情说出去，若是此事被旁人知道她一个妓子怕是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会夭寿的。”浮生撑着头看着她，也没有说答不答应只是顾左右而言它的说了一句。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浮生见冯程程依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妥协道：“我不会说出去的，相反，我还会帮你。”

冯程程不解，面前这个女子为何要无缘无故的帮自己。

“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你。”冯程程的心里话被浮生听了去，“有得必有失，你要用你和你妹妹的灵魂来交换。”

冯程程听闻，皱了皱眉头。虽说自己想杀那个人，但是为此交换自己的灵魂难免有些不值当。

“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两个人的灵魂我可以帮你保住一魂一魄。你的妹妹会死，你爹会死。但你会活。”只是活的痴呆罢了。最后一句话，浮生没有说出来。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想杀他们吗？”冯程程看着一脸阴笑的浮生问道。

“没必要，你要是同意了交换，我自然什么都会知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浮生向冯程程丢出了一张纸，“你若是想好了，就来此处寻我。”

说罢，她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