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桃夭(三)

浮生跟着桃夭来到了秦语的家里，明明是青天白日的可是秦语的家里却透露出一片雾霾霾的景象。

桃夭引领着浮生往里间走去，颓败的气息比刚才更重了。

“死气。”浮生颇为嫌弃的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这死气对于平常人来说可能就是会感到一丝阴森森的，可是对于修行尚浅的人来说一不小心会对修为有影响。

浮生叮嘱着刚要进里间的清辞，“你就别进来了，在外面候着。”

清辞虽不懂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去，但是她知道浮生是不会害自己的，也就乖乖的在外面等着。

“至于你——”浮生叮嘱完清辞，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桃夭。

“我跟着你进去。”桃夭的眉头微蹙，但是话语间却是不容许浮生拒绝的肯定。

浮生双眸幽幽的盯着桃夭看了一会。见桃夭还是没有要改主意的样子，她也只能叹了口气虽桃夭去了。

一入了里间，死气就更重了，浮生作为一个小神仙死气过重对于她也是不好。更何况，她还受了伤。

浮生一边以袖掩住口鼻，一边飞快的掐了一个手诀，画出了一个结界罩住了自己和桃夭。

做好了这一切后，浮生才定下心来好好的看看躺在床榻上的人。

秦语本来生的是很好看的，可是此刻躺在床榻上的她面容憔悴，形如枯槁，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女子的样子。

这两年来，秦语的病症一直反反复复，缠绵于病榻。

她刚生病时，便去看过大夫。大夫起初说是风寒，开了几副药给她。

可到了后来，病还是不见好。有些时候咳嗽咳得不停歇，甚至已经开始咳血了。但纵然如此，每一日她还是会来上香。

终于，那一日秦语病倒了。桃夭见秦语已经又两日没有来上香了，不禁有些奇怪，因为担心她桃夭便化了身形去了屋内。

那时候的死气还没有现在重，桃夭看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秦语着急的跑出去找了大夫。

大夫到了之后把了脉，就连连摇头。桃夭把人送出了门，那大夫才说：“这个姑娘患的是肺痨，准备后事吧。”

得了肺痨的人活不久，桃夭问大夫，“她还能活多久？”

大夫探头又看了看秦语，这才略带可惜的说道：“至多半年。”

“不能救了吗？”桃夭还是不肯放弃。

“华佗再世也救不了。”

大夫的说的话已经很明了了，肺痨本就无药可救，能再活半年都是奇迹。桃夭的胸口突然刺痛，喉咙像是被勒住一般喘不上气。

她替秦语感到悲哀，本就一生孤苦无依。现如今，竟然还要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死去。

大夫看着桃夭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忙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桃夭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对着大夫摆了摆手，“多谢先生，小女子便不送先生出门了。”

大夫看着桃夭那副丢了魂的样子，也不忍心的出口安慰着，“姑娘，多保重啊。”

送走了大夫，桃夭腿一软，靠着身后的墙，缓缓滑下瘫坐在地。她在地上一直坐到了晚上，是秦语的呓语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的。

桃夭靠近去听秦语的话，辨别了半晌才听出来。她一直在重复两个字。“爹......娘......”

秦语在梦中梦到了自己的爹娘，他们跟自己说：“爹娘赚到了钱，马上就回来带我家语儿去吃好吃的。”

“我想吃你们买给我的糖葫芦。”梦中的秦语笑的天真无邪，那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该露出的笑。

秦语觉得，这个地方真好。有爹爹和娘亲，有糖葫芦。也没有人打自己，自己也不用睡在外面挨那风吹雨打。

唯独不好的，就是没有家里的那两位尊神。秦语仔细的想了想，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去给尊神们上香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怪罪自己。

“小语，来，娘带你去吃糖葫芦，还有糖人和阳春面。”秦语看到自己的娘亲在唤自己。

她跑到了娘亲的身边，就在要牵着她娘亲手走的时候却听见了有人喊她。

喊她的生意缥缈无望，似是从哪天上传来一般。那个声音说：“秦语，快醒过来！别走！”秦语从未听过这个声音，如此温柔的声音除了自己的娘亲再也没人这样叫过他。

可是，自己的娘亲现在就在自己面前，温柔的看着自己，要带自己走。

秦语犹豫了片刻，再一次牵上了自己娘亲的手。她想跟着娘亲去吃糖人，去吃阳春面，那些都是她从未吃过的。

“你快点醒过来，你还未曾上香，尊神会生气的。”那个声音再一次传来。

声音中带着急切，就好像非要把自己唤回去不可，“你若再不上香，尊神便不保护你了。”

“上香！”秦语突然间脑袋里一片清明，是了，自己说好了每天都会给尊神上香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娘亲，放开了牵着的手，“娘亲，我要去上香了，我跟尊神承诺过的，不能不守信用。”

她的娘亲也没有强硬的留下她，只是目送着秦语跑回去。

秦语边跑边嘱咐她的娘亲，“娘亲，等我上完香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啊！”

娘亲没有回她，只是带着欣慰眼神的看着秦语跑出梦境。

秦语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嘴里一股苦味，她想试着下床。可是别说下床了，她连起身都困难，她咬牙强撑着试了几次，可根本没力气。

她有点慌了，起不来就不能去上香，那么她也不能回去见自己娘亲了。秦语急的想哭，可是悲哀的是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语躺在床上正在自怨自艾的时候，有人开门进来了。她吃力的偏过头向门口看去，是一个女子。

因为屋内太昏暗，看不清女子长什么样子。只是借着开门时，门缝透进来的光看到了女子的衣角是粉色的。

“你醒了，起来喝药吧。”

女子的声音很像在梦中呼唤她的人，“你——”秦语用尽力气开口，嗓音嘶哑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叫桃夭，是新搬来的邻居，看你许久未出门就想着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病倒了。”桃夭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也没停。

桃夭把秦语扶起来靠着床头，动作熟练的像是做了无数次一样。

“谢谢！”秦语用了最后的力气说出了感谢的话语。

桃夭看着她如此辛苦的样子，喉咙都哽咽了。她怕秦语发现自己要哭，就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喂秦语喝药。

药很苦，但是秦语还是乖乖地喝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是没有钱去买药的，定是面前的桃夭去买的，她不能白费了人家的好意。

喝完药桃夭又扶着她躺下，她本来是想摆脱桃夭去替自己上柱香的，可是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于是嘴唇开合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我已经上过香了。”桃夭知道她记挂着什么，也知道是因为上香的执念秦语才醒过来的。

秦语想说谢谢，可是说不出话来。桃夭就摸着她的头，嗓音温柔的说道：“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便是，我一直在的。”

药里被桃夭加了自己的一点法力，这样可以一直吊着秦语一口气，也能让秦语不那么痛苦。秦语近来很嗜睡，才听完桃夭说的话就睡过去了。

桃夭自是知道，秦语活不久了，便拼了命的都要把那位馆主人拉来。

她抱着赴死的决心去找浮生，却不料浮生竟如此好说话。桃夭觉得，秦语定是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