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碧眼(七)

本来以为员外府的日子也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可这一日却突然有了变故。

宫中传来了要选秀女的消息，楚灵素作为员外的女儿自然也是在秀女的名单中的。

楚灵素很排斥进宫，便去找了自己的爹爹告状。可那是皇上啊，天底下位置最高的人，楚员外也没办法阻止楚灵素进宫的事。

楚灵素虽不了解宫中是何模样，但是她知道曾与自己交好的一位姐姐就入了宫。也是以秀女的身份进去的，她还记得当时那个姐姐被选中后一脸向往的样子。

她坐上入宫的马车时，楚灵素去为她送行。她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素素，等我坐上了妃子定把你接到宫中来。”

楚灵素看着她那么高兴的样子，便也就日日盼望着那个姐姐会来接自己去宫中玩。

可是到了来年开春，接她的人也没来。倒是那位姐姐家挂起了白灯笼，后来她才知道那位姐姐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当今皇上的贵妃处死了。

那时候楚灵素才知道原来宫中并没有什么好的，相反那个地方是会吃人的。

在宫中权势才是一切，有权势的人可以一言定他人的生死。没权势的人，一不小心便会像那位姐姐一样。

故而这一次选秀女，楚灵素是铁了心的不愿去。

可宫中也有她一舞倾城的传闻，于是她入选的礼册是宫中亲自差人送到员外府的。

“七日后，宫中自会派马车来接，还望楚秀女早日准备好。”送礼册的是宫中颇有威望的一位公公。

楚灵素本不想接册子，可看见自己爹爹使得颜色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接下了。她也知道，若是不接册子员外的位置怕是明日就要易主了。

送走了宫中的大佛，楚灵素便哭丧个脸去了自己的卧房。自己的爹爹帮不了自己，自己也不能出逃。

‘难道我的命运就是要被困于那宫中吗？’楚灵素越想越委屈，便躲在了被子里哭了起来，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方碧也知道了楚灵素被选上的事，便也来到楚灵素的门外安慰着她，“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以后你会是皇上的宠妃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楚灵素本就心中窝着火，方碧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我根本就不想进哪皇宫！”

方碧不明白，他在人世间那么久。曾见过许多女子挤破了头的想进皇宫，所以在他看来皇宫是能给楚灵素过上好日子的地方。

至于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喜欢楚灵素，他也不能毁了楚灵素未来的好日子，所以这才来劝说楚灵素的。

见方碧许久不说话，楚灵素气的拔了自己头上的发钗朝着他丢去，“你就是个木头，你还不懂吗？”

方碧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揉了揉自己被砸肿的额头，“懂......懂什么？”

“呵！”楚灵素被气得头晕，“臭狐狸，你又要抛下我！”

楚灵素说的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自己长了利齿上去撕了方碧这个木头。

方碧被方才那一发钗砸的还没缓过来，等到楚灵素愤怒的把门关上了才反应过来，方才楚灵素叫了自己狐狸。

“等等，等等，你方才叫我什么？”方碧整个人趴在禁闭的门上，活像一只壁虎，“你认出我来了？”

他在外面叫了许久的门，说了很多的话，可房间里的人似是铁了心的不理自己。

方碧生怕到手的媳妇跑了，当即就化了原型从没关严的窗户里挤了进去。

方碧进屋之后就看见了趴在被子上哭的快厥过去的楚灵素，连忙用头顶了顶楚灵素的手。

正在伤心的楚灵素感受到自己手里多了一种毛绒绒的触感，不觉有些奇怪的从被子里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赤狐，“臭狐狸，你还会知道哄我啊！”楚灵素揪着方碧的后脖颈抱怨道。

方碧从楚灵素手中挣脱出来，又幻化成人形，“我带着你一起跑吧！”

狐狸就是狐狸，完全不懂得人世间的许多牵绊，自顾自的出了一个这样的馊主意。

楚灵素摇了摇头，睁开哭的像烂桃似的眼睛，“我若走了，爹爹他们都活不了。”

“......”方碧沉默了，是了自己从未想过旁人的下场。

“那怎么办？”方碧问道。

楚灵素依然摇头，她也想不出好办法来。

见楚灵素不说话，方碧又出了个馊点子，“要不......”他颇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幻化成你，替你入宫。”

“你想什么呢？”楚灵素恨铁不成钢的又用枕头砸向了方碧。

“我想到一个办法。”楚灵素又拔了一支珠钗下来，珠钗的一头不知为何很尖锐。

她把这支珠钗交到了方碧的手里，“你把我的脸划花，宫中不许容貌不佳之人入宫。”

这是楚灵素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到时候就与宫中的人说她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成这样的，这种不可控的事宫中定也不会为难。

楚灵素拉着方碧的手就要划下去，幸而方碧反应快连忙收了珠钗，“女孩子家脸是最重要的，你别那么偏激。”方碧抚上楚灵素白净的脸庞，“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你能想什么办法？时间快来不......”楚灵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碧一个吻给堵回去了。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等方碧出了房门后，楚灵素才意识到自己唇上的那抹温热是真实存在的，“臭狐狸，你个登徒子！”她红着脸的对方碧的身影骂道。

方碧出了员外府就又去找了苏妲己前辈，因为他记得前辈跟自己说过有一个人可以实现人的任何愿望，他方才想到了这个便来找了苏妲己。

“前辈，你之前说的......”方碧来的匆忙，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进去了。

没敲门的后果就是，他撞上了苏妲己与商子纣缠绵的场面。虽然苏妲己反应很快的把纱帐打了下来他也什么都没看见，但是满屋都是旖旎的氛围依然让方碧红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方碧连连道歉，退出房内在外面等候着苏妲己。

等苏妲己红着脸的出来后，他便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后来苏妲己便告诉了他去哪里找浮生，然后还告诉他要用重要的东西交换。

“所以，他才拎了一只鸡来。”看完方碧的回忆，清辞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一晚会有鸡一只死鸡。

“喂，醒醒！”浮生推了推方碧，把方碧从睡梦中推醒了。

方碧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长的妖艳的浮生，“我怎么睡着了？”

又是这个问题，浮生不想再解释了，便自顾自的说道：“我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你的心上人跟我想的办法倒是一样，都想把容貌毁了。”

“那，您能帮忙吗？”方碧希冀的看向浮生。

后者看着自己新做的丹寇，嘴角一弯，戏谑道：“这就要看你的眼睛了。”

“我说了，我愿意交换。”

“不再想想嘛？”浮生好整以暇的问道：“挖了眼睛就再也看见她了。”

方碧觉得这个女人真啰嗦，全然没有前辈说的那般雷厉风行，“你怎么那么磨蹭，要挖便挖，我受着便是。”

浮生深邃的眼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好胆识，那我就不客气了。”

浮生说完，便上手捂住了方碧的眼睛。

涂着丹寇的指甲混合着方碧眼里流出来的血，竟有了妖艳美艳的感觉。

一阵剧痛过后，浮生的手从方碧的眼睛上拿了下来。方碧眼前一片黑暗，“拿走了？”

“拿走了。”浮生接过清辞递过来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至于她的脸，半月后便会恢复。”

方碧觉得奇怪，浮生没有离开过这里，又怎么会已经把事情搞定了呢，“你什么时候去的？”

“你睡着的时候。”浮生在方碧同意交换睡着后便去找了楚灵素，她说明了自己来的目的，楚灵素也是很配合的就答应了毁容的事。

“那你还问我换不换眼睛？”方碧觉得浮生多少是有点莫名其妙了。

“这不是怕你突然反悔嘛，这双眼睛反悔了就会腐烂。”清辞看浮生不想理会方碧，就接过了方碧的问题。

“那我要是反悔了，你不也还是帮了素素。”

“哼！”浮生眸底闪过一片喜色，“你要是反悔了，楚灵素的脸就好不了了。”

方碧皱眉，“你做了两手准备。”

“不然呢？”浮生反问，“难道你会以为我没有任何准备就去吗？”

方碧释然的笑了笑，是了，前辈说过这个女人城府很深，倒是自己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他应该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犹豫的就把眼睛换了，不然楚灵素的脸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多谢。”方碧起身道了谢，摸索着走出了一步就摔在了地上。

清辞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要不，我们把他送到府上吧。”清辞求助的看向浮生。

“啧！”浮生一脸嫌弃，“麻烦死了，等着！”

浮生转身就从门口的青瓷缸里捞了一条鱼出来。那青瓷缸是浮生觉得好看特意买来的，缸里被浮生养了四条鱼，算得上是风/水鱼了。

“你这是......”清辞看着浮生把那条鱼的眼睛挖了出来。

“扶好他。”浮生在哪双鱼眼睛上空手画了一个咒，又再次抚上方碧的眼睛。

方碧只觉得眼眶里一股热流涌动，再睁眼就已经恢复了光明。

“这是——”

“赏你的一双眼睛。”浮生看着方碧的眼睛，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虽然是死鱼眼，但是你总归是看的见了。”

“为什么？”方碧还是不解，明明要自己的眼睛是她，可为何又要让自己恢复光明。

浮生被问的烦了，“你怎么那么啰嗦，还不赶快回去看你的心上人去！”

经过浮生的提醒，方碧才想起来今天刚好是七日之期，宫中会来人。

于是方碧再次道了谢，折返身就向着员外府跑去。

到员外府的时候，那位公公刚好出来，他听见了那个公公说，“真是可惜，那么好的脸就这样摔烂了。”

听见公公这般说，方碧就知道楚灵素留下来了。他立马高兴的跑到了楚灵素的面前。

楚灵素现在的面容已经没了往日的白嫩，脸上都是可怖的划痕，还有些未曾洗净的血痂。

而方碧则是顶着一双死鱼眼，给楚灵素都看笑了。

“嘿嘿嘿。”方碧见楚灵素笑了起来，也跟着傻傻的笑。

楚员外进门就看到了笑的脸都僵了的两人，“唉，现如今一个死鱼眼，一个脸毁了，你们两个倒是可以凑对了！”楚员外语气调笑道。

他开始看到自己女儿的脸的时候还担心楚灵素会伤心，未曾想现在竟然笑的是没心没肺的。

楚员外当然不知道这都是面前两个笑的合不拢嘴的人，一手策划的。他也不想知道，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女儿高兴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