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迷路

方程刚从车上下来就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棒球服。太冷了，这不像七月份该有的温度，倒像是大雪纷飞的冬季。虽说秋老虎的确凶猛，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主驾驶处的窗子缓缓落下，露出男人儒雅的脸庞，眸光中的冷厉却又让这张脸显得不近人情。“方程我告诉你，你去到学校再不安分守己一点，出去别说是我们方家的人。你真当我拖个关系容易吗？你已经复读一年了，给我展现出你的价值，证明我对你的栽培是正确的。”方程低下头掏出手机，打了个哈欠:“说完了吗方先生?又不是我让你把我送进高中的，别在这自我感动了。”他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甚至没给方志岚一个眼神，听到儿子的话，方志岚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父子间忽然陷入了沉默。方志岚看着方程，方程看着手机，任谁都看不出这是一对正常父子。终于，方程放下了手机，将目光移向方志岚:“方先生，我不知道您所谓的价值到底是什么，但是无论是你想让我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你……”方志岚刚想说话，却又被方程打断“方先生你我之间不用讲什么父子情分，我知道你们方家向来不重感情，可我身上流着我妈的血，从我妈去世的那一天开始，我便与你们方家没什么关系了。”说罢方程拉上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迎着寒风走了。身后的方志岚欲言又止地看着方程决绝的背影，嘴里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如果袖敏能早点怀上你的话，我们一家都会很幸福吧。”方志岚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一句话，可能永远也说不出口了吧。“你好，一包炫赫门。”方程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找了一家便利店，不得不说这店里的暖气开得非常足，甚至让方程生出了待在这的想法。虽然想象总是很圆满，但是现实就是很骨感，方程还没出便利店，摇滚的音乐便在他上衣口袋里炸开，方程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摇滚乐，他换这个铃声的目的只是为了给一向喜欢安静的方志岚一些适当的“小惊喜”。他拉着行李箱出了便利店，没有直接接电话，而是先叼根烟，才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刚接通电话放到耳边，中年男人雄厚的声音如同放马一样全部冲进方程的耳朵里，那效果，就连方程都以为自己的耳膜受不了刺激自我毁灭了。嗯，是个卖菜的一把好手。这是方程的第一印象。“喂，是方程吗？我是你的班主任，方先生说你已经到路口了，怎么还没有来报告?迎新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方程略一挑眉，他大致可以猜到这个班主任为什么这么嚣张跋扈，大概率是方志岚让他好好“关照关照”自己。“啊，对不起老师，我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那边的班主任一听炸了:“什么！你说你迷路?！你找理由……”方程默默地把手机从耳朵旁移开:“喂?喂?不好意思我这边信号不太好。”说完他瞬间挂了电话。啧，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人听过当爹的逼迫儿子上学的吗？有人听过儿子不想来读书当爹的逼迫着儿子来读书的吗？还有人听过当爹的为了让儿子“好好学习”而让班主任好好关照一下自己儿子的吗？？？现在方程心里就是无语，非常无语。虽说这是为了他好，但也大可不必这么好。他很无语地把烟塞回烟盒，不得不去学校了，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方志岚的确有很多办法可以治理他。如果他真的叮嘱过那个“大喇叭”好好关照他的话，那现在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去学校的消息。不得不说他为了不去学校还是蛮拼的，竟然徒步走到了离学校三公里外的老城区。方程到学校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他先去宿舍把东西放下，再问了问宿管才一个人摸黑到了礼堂。在台上义愤填膺地脸上一副“你不拼命天理不容”的“海中地”应该是教导主任，他忽然觉得很好笑，地中海他见过很多，那些整日沉醉在纸醉金迷中的某总除了大腹便便就是地中海，这海中地倒也少见。“记住，你们是我们云祥三中的学生，就应该拿出来一副我们学校的样子.......后面站着那个穿白衬衫的，怎么回事？！刚进来喜欢站是吧，来来来，来台上站，来来来......”方程还在入口处思考是什么样的造型师可以想出这么离谱的发型，回过神来就发现所有人都在向他行注目礼。方程现在很懵，但他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于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台上的"海中地”见他迟迟不说话，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戒尺挥舞着：“你！哪个班的？！”方程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学校的老师人均一个扬声器。“方程！154班的！”并不是方程想吼回去，而是这个礼堂实在太大了，他不大点声可能“海主任”都听不到的那种。“吼什么！154班方程是吧？！开学第一天为什么迟到？！”这主任虽然奔五，但是耳朵还是挺好使的。方程想了想，还是用正常音量回答：“迷路了。”“你在干嘛！学蚊子叫吗？！”主任又挥舞起刚放下的戒尺，仿佛恨不得直接跑下台送他一部“思想教育大套餐。”方程在心里把这过度活跃的海中地打入地下一百遍后，还是把声音提高了。主任眉头一皱：“哪里来的？”方程还在思考如何剪掉主任头上唯一的依靠，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暴露了他云祥人的身份。整个礼堂爆发出一阵哄笑，气得主任脸都黑了，疯狂地用戒尺拍打桌面，等到整个礼堂安静下来后才怒气冲冲地瞪着方程：“你！来前面站着！”方程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刚来第一天就把教导主任给惹了。方程乖乖地去前台帷幕下站好，主任瞪了他好一会才愤愤地转过头去继续他的长篇大论。“好，我们继续，少年是国之栋梁，我们三中的任务就是......后面那个偷偷摸摸的人干什么？！”主任又突然吼叫起来，把身后悄悄摸糖的方程吓了一跳，手中的糖都掉在了地上。他在身后偷偷地向海中地的背影竖了个中指，再把糖踢到了角落，重新拿了一个塞进嘴里，随着前面玩“击鼓传花”的人往后门看去。方程没看到是谁，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就是因为他没看到人，只看到一个在黑暗中格外晃眼的“小白兔”书包在后排座位后面飞来飞去。教导主任猛地把戒尺往桌上一拍：“站起来！”身后的“小白兔”终于停了，一个男生还是挠着后脑勺站了起来：“对不起啊老师，我迟到了。”主任一看男生的态度，脸色已经放下了不少：“你哪个班的？为什么迟到？”男生见主任没有发怒的迹象，已经松了一口气：“报告老师，154班解唯，不小心迷路了。”台上的主任突然猛咳两声，抖动着戒尺指了指身后一脸懵的方程，又指了指站着的解唯，气得吹胡子瞪眼：“来来来，你们两个团结一下，来站一起，不用解释了，我懂得很！”于是一脸懵的解唯和一脸懵的方程站在了一起，方程仔细地偷偷观察了一下解唯，刚才在远处没能看清楚，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解唯长得非常乖。眉型平平的，眉峰并不锋利，嘴唇不厚不薄，是恰当的樱花粉，眼尾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恹恹的感觉。说实话并不属于那种一眼惊艳的样子，却是让人很舒服，很耐看的那种。方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他闻到一股草药味。他天生不喜欢药味，不管去哪都会在兜里揣一盒奶糖。解唯身上的药味，虽不说难闻，但方程还是不喜欢。解唯把脑袋凑到方程那边：“嘿小兄弟，你干什么事了？”方程被这突然的接近吓了一跳，迅速稳住心神后从包里拿出一颗奶糖塞到解唯手里，看着解唯的眼睛很认真地指了指自己：“我不喜欢草药味。”解唯一愣，忽然低头笑了一声，然后撕开包装将糖扔进嘴里，咕哝一声：“还挺甜。”解唯吃糖的时候很安静，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校领导的演讲。方程在脑中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刚才没回答人家的话有点不合适，想了一会还是回答了解唯的问题:：“我迟到了。”解唯带着玩味的笑容看了眼方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巧，我也是，我叫解唯，你呢？”方程瞟了眼伸过来的手，又抬眼看着解唯，最后还是伸出手拍了解唯的手一下。没办法，他长得太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