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马车惊现神秘少年
暮春三月,南国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方府门前有着一棵大柳树,岁岁年年都不言不语立在那里。此时柳树正抽新芽,一株株小嫩芽珍珠似的嵌在柳枝上,颜色亦黄亦绿,让人须臾之间有身在初秋的恍惚。
尤彧步入方府大门,门口几个小斯认得他,恭恭敬敬朝他行礼,喊道:“太子殿下。”
尤彧朝他们笑笑,手里提着他带的小包裹,绕过前院,便来到了正房。
方应年正半依在临窗的一张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册书在读。头发高高簪起,衣装也很是整齐,模样斯文,可那张脸却是憔悴的不得了,显得他有些苍老。
他看尤彧进来,便把手中的书扣在小茶桌上,起身来迎。尤彧见状连忙把他又扶回床上,与他相对而坐。
尤彧道:“先生,可有找过巫医来看?”
方应年揉了揉眉心,似乎又是有些不舒服:“找过。劳殿下费心了,臣无大碍。”
可他这模样,哪里像是无大碍。
尤彧将自己一路带着的小包裹递给方应年:“先生,这是祖母让我带给您的药,有去毒排浊,益气生津之效。祖母园子里的药草一向百治百效,相信您不日便可好转。”
尤彧又道:“这两日,我闲来无事,将《说命》上篇又读了一遍。您没来文华殿,我只觉得好生无聊。”
春光从窗缝里流淌出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方应年接过药,仰起头望了望他,嘴角扬了扬。
二人又谈笑片刻,尤彧便告辞离开了。
来时还是万里晴空,离开时云已盖满了天,竟是下起了小雨。
尤彧向方府的下人借了把伞,走在回皇宫的长街上。街上的行人大概也都未料到这来得匆忙的雨,一个个以手遮面,往家跑去。
南国皇宫设有宣文堂,凡贵官世家子弟,年届六龄,即入宣文堂读书。先生均多以贵臣学士充任。
皇室子弟不与同龄人一起就读,宣文堂以北,就是文华殿。文华殿中设有太傅,来专教经史书法以及巫蛊之术。
方应年便是现如今的太傅。他本是寒门出身,后入书院读书,成名后便入朝为官。是朝廷里腹载五车,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说到南国年轻一辈的皇室,无非为两个。一个是太子尤彧,另一个是大皇子纪祈风。二人曾都在文华殿学习。
尤彧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纪祈风则是南国国主尤庭晚捡来的孤儿,较尤彧更年长些,收为养子。
尤彧年少有才,名声远扬,颇受青睐。世人对这位大皇子却是知之不多。
作为王储,学业上自然要比旁人更刻苦。
文华殿,帅时即需入殿学习,申时才可放学。相比之下,在宣文堂学习要轻松的多。
对此,纪祈风哀声怨道:“吾苦文华殿已久矣!”
尤彧问他:“那怎么办,你总不能不学吧?”
纪祈风似早有打算:“我去宣文堂学啊!”
于是,在纪祈风死缠烂打撒娇打滚下,尤庭晚把他调到了宣文堂读书。
雨淅淅沥沥下着,非但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
尤彧容貌俊秀,眉目清朗,右眼又天生重瞳,颇为奇特。这次独自出宫看望方应年,右半张脸带着一张银制成的面具,穿一身朴素白衣,头发用一根白发绳低低绾起来。
尤彧忽觉得脑后的发绳被什么人拽了拽,便扭过头去,恰好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是纪祈风。
纪祈风着一身黑衣,半身已湿透了。身量较尤彧要高些,他此刻佝偻着身子钻进尤彧的伞下,些许别扭。纪祈风手里还揉捻着尤彧的发带,把那雪白的发带揉得满是褶皱。
尤彧将伞举高了些,好让纪祈风站直身子。顺便将发带从纪祈风手里抽了出来。
纪祈风先开口:“好巧好巧,太子殿下怎么在这里?”
尤彧道:“我去探望方太傅。”说着,给他指了指他来时的方向,“你忘啦,太傅身体抱恙,我昨日才和你说过。你呢,你这个时辰不该在宣文堂听学吗?”
纪祈风刚准备胡扯几句搪塞过去,忽然脚下穿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声,将二人目光双双吸引了过去。
是纪祈风侍卫的小儿子,叫做卫南,今年不过十一二岁,还没有尤彧纪祈风二人的胸膛高。这孩子灵气可爱,讨人喜欢,纪祈风就常常把他带在身边。
这孩子头上披着纪祈风的一件黑外衣来遮雨,然后并没什么用,那件黑外衣也湿透了。刚才二人讲话期间,这孩子就站在伞外一直淋着雨,二人竟都一时没注意到他。
尤彧连忙蹲下,将卫南抱起。一手撑伞,一手轻轻为他擦去脸上雨水。
这孩子有些腼腆,被人抱起不吱声也不说话,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脸颊竟然还有些泛红了。
尤彧看向纪祈风,道:“走吧?回家。”说着便已迈出一步,纪祈风却是拉住了他的胳膊。
尤彧满脸疑色朝他望去,纪祈风道:“伞太小了,三个人没法走啊。”
尤彧抬头望了一眼这伞。
“你说什么呢?很大的一把伞啊,三个人走足够了,淋不湿你的。”
“不如这样吧,让卫南先自己回宫,然后找一个马车出来接咱们。咱们先找一个地方先避避雨,耐心等待马车来接,如何?”
尤彧听得一头雾水,刚要问,卫南已是从自己怀中跳出来了。紧接着又从自己手中夺过伞,头也不回就跑走了。
尤彧刚要去追,手臂忽的被纪祈风用力拽住。纪祈风拽着尤彧在雨中一顿乱跑,横冲直撞跑进一间小楼里。
街上没半个人影,可这小楼里门庭若市,竟是坐满了人。
小楼有二层,一层搭了个颇华丽的台子,台子上十几个身姿婀娜容貌艳丽的歌女,时歌时舞,引得台下阵阵欢呼。
尤彧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纪祈风答道:“妙云坊。”
尤彧明白了。纪祈风偷跑出宣文堂,就是为了来这里。他懊恼地看了纪祈风一眼,纪祈风却全然当是看不见。
纪祈风领着尤彧上楼,信手一挥,招呼来旁边的小二,阔绰的扔出一锭银子。
小二见这二人气度姿色皆是不凡,出手大方,非富即贵,自不敢怠慢,给这二人安排了楼上的一个茶桌,是赏舞听曲的绝佳位置。
没一会,小二端着一盘点心恭恭敬敬端到桌上来。
是枣泥酥。酥皮雪白,枣红色内馅外露,被捏成了花朵的形状,卖相还不错。
尤彧小心拿起一个,送入口中,咀嚼一番,还未咽下,登时便觉得五雷轰顶。
枣泥馅甜中带苦,苦味比甜味重多了,苦中又带着腻,卡在喉咙里半天竟都咽不下去。
尤彧连连咳了几下,只觉得呼吸都困难,眼泪竟都咳出来了。坐对面的纪祈风看他不对,忙站起身来喂给他几口茶水,这才是将那折磨人的枣泥酥咽下去。
尤彧气得站起来就要走,纪祈风好说烂说哄半天,这才把他摁回到座位上。
台上歌女们虽个个生得标志,却不搔首弄姿,歌声洋洋盈耳,舞姿曼妙,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也怪不得这楼里男男女女坐满了人。
申时,二人从楼里出来,雨已停了。楼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和马车早早就在等他二人了。
天愈渐的黑,路上积水倒映出朦胧被阴云遮住的月,路上没什么人,显得有些许阴森。
马车夫见尤彧二人出来,脸上立马挂着笑,把马车的帘子掀开,准备迎二人进去。
谁知,下一秒,车夫一双眼睛猛的瞪大,脸瞬间惨白,瘫倒在地,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车厢。似是怕极了,半天嘴里支离破碎的蹦着几个词,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尤彧快步上前,掀开车厢的帘子。
车厢里,一个少年瘫坐在座上,面色苍白,了无生气,像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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