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关切

那是一盏很熟悉的灯。

它随着温和的风，飘飘荡荡的往远方飞去。

亮如白昼，美如仙子。

光亮照耀着瘫坐在长椅上思考人生的秦安。

这盏灯似乎来自于秦安的心灵深处——看到它，秦安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家。不自觉的起身，想要追上。

一片湖泊却调皮的阻挡着前行的道路。

星空之下，水晶石一样晶莹剔透的湖水把满天繁星紧紧的揽在怀中。

秦安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

平静的湖泊，内心的翻涌。

怎的连星星都有湖抱着，自己却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一个杀手该付出的代价吗?杀手不配拥有感情的，是吗?沉思，踌躇，郁闷。

秦安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是谁，也回忆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当上这个什么“狩猎”组织的头号杀手的。

他究竟在做什么?他究竟是谁?苏念安，这个万人喜爱的公爵，苏家的大少爷，又和他有什么关联?秦安蹲坐在湖边，呆呆的看着水里的自己。

波浪微挑，打破了秦安的倒影，又重新组装。

这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做杀手?可就算不做杀手，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秦安的情绪逐渐失控。

次日，清晨。

“哎，你有没有听见，昨晚在公园方向传来了一声枪响?”

“我听见了，好像还不止一声。然后就听见有人大叫，叫的可惨了。”

“哎哎哎，那管理员怎么样，有没有被抓啊?”

站在门外的苏念安轻咳了一声。“咳咳——”

仆从的寝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少爷，你醒了啊?”

“嗯，醒了，被你们吵醒的。”

“抱，抱歉，少爷，我们给您做早饭去。”

一群仆人如同流水般退去。苏念安正纳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一个熟悉而又令他厌烦的声音在耳边飘过——苏棠。

“少爷，老爷和夫人请你到书房。”

“知道了，现在就去。”

苏念安一脸疑惑的跟着苏棠。“哎，儿子醒了!”

苏棠自觉的带上了门退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啊，你晕在路边，可把我们吓坏了，急坏了。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受伤……”

苏念安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们的关切。

“我是怎么回来的，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苏毕和苏凝霞对了对眼，

苏凝霞才说道:“是一个画家昨天傍晚把你背回来的，说是于心不忍把你一个人就这样丢在路边，还说自己不小心撞到你很内疚什么的。这孩子挺好的，各方面看起来不错，可惜是个男生……”

“你……念安，你怎么了?”

苏念安突然站起身，吓的苏毕和苏凝霞面色泛白。

苏念安攥着拳头，手上青筋暴起，眼睛瞪的快要突出眼眶，目视前方，

一字一顿的说道:“秦安，是吧?”

“你怎么知道他叫秦安?”深吸了一口气，苏念安缓缓坐下，

“他自己说的。”

“你反应这样强烈倒是把我们整不会了。”

苏凝霞缓和了下气氛。

“好了。”苏毕清了清嗓子，“说正事。”

“下周顾家会在他们的府邸举办画展，邀请近半数以上的贵族参与。知道你不喜欢读书，到时候你就跟我们一起去，也好开开眼界，培养你的艺术素养。”

苏念安见苏毕心意已决的样子也不敢再作推辞，微微点了点头。

“好，你刚醒就先去清醒一下吧，我们也还有事。”

苏念安退了出去。他忽然想起了先前仆役们议论的事情。脑子里不知为何，一阵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苏念安不自觉的扑回房间，抓起衣服就往门外跑去。

“哎!少爷!您到哪里去!”苏棠的喊叫随着苏念安的背影渐行渐远。

来不及犹豫，苏棠回到书房禀告苏毕和苏凝霞。

惊雷响起，狂风呼啸，大雨倾泻而下。

此时的苏念安一路飞奔，任凭风雨打着自己的脸庞。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公园，重心不稳的就要倒在门外。

一双强有力的手稳稳的接住了他。

仰头望去，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的，秦安。秦安紧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望着浑身湿透的苏念安。

“你怎么样，还好吗?”秦安的声音是那样让人着迷，富有磁性的同时不失稳重。温暖的问候从耳畔流淌着铺满全身，苏念安心潮澎湃，心弦紧扣。

这就是安全感吗?苏念安呆呆的听着秦安的话。

怎么……这样熟悉?苏念安的耳畔回荡着秦安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魅惑和安全感。

他的双手也不由的被秦安扣着。

“秦……秦安，我……”意识到身份有别，秦安把苏念安扶稳站立。

“不好意思，公爵大人，是秦安失态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秦安慢慢的转过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秦安，我们……我们在那次你撞我之前……认识吗?”

苏念安眼眶泛红，雨水和泪水融合于一体。

“为什么你总是进入我的梦境?为什么每次想起你，提起你，我都会头疼欲绝?你究竟是谁，我们究竟认不认识?”

几乎是近乎崩溃的，盼望的，祈求的:“告诉我……好吗?”

大风中，苏念安和秦安相互对视着彼此。雨水倾泻于他们的身上，流淌在他们的衣服间。

“我……我也不知道。”秦安的头埋得很低，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嘴唇微颤，浑身发抖。

“我的记忆深处里，似乎是有你在的。只是……我……”

“你……你别问了，公爵大人。我们本不应该是一路人的。我只是画家，而你是高高在上，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族公爵，是苏家的大少爷。”

这些话他从未想到过，却全部借着风雨道出。

像是来自记忆深处的呼唤和呐喊。

“好，我不问了。秦安，虽然我的记忆消失了，我也想不起你是谁，但凭直觉，似乎你对我是十分重要的人。从此以后，我会格外关注你的。”

苏念安顿了顿，打了个寒颤。

“谢谢你今天救我一命。还有，昨晚的事……”

“没，不是我。”

秦安侧了侧身子，心里忐忑不安，含糊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那就好。”

秦安听到苏念安的话语，惊讶之外，心里涌进了一股暖流。

“其实我也失去了记忆，可我好像……隐约有一种意识，是……是要保护你。”

苏念安愣在了原地。秦安喃喃自语道:“可惜我的任务却是要杀掉你。”

“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公爵大人，没什么事，秦安先走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秦安低头不语，颤颤巍巍的从湿透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搭在苏念安的手掌上。

苏念安把他的联系方式记录下来。接过手机，秦安匆匆忙忙的捂着左臂离开。苏念安望着秦安的背影，目送他离开。

五味杂陈。凉风习习，苏念安蜷缩起身子，牙齿被冻得不停的碰撞交合，循环往复。

即使是在暮春，下起雨的贵族区，凉意依旧不断。

苏念安缩了缩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轻声叹气。

自己究竟和秦安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也有这样的感觉，还想要保护自己?疑惑不解之时，他脑子里泛起一阵涟漪——画展。

苏念安依稀记得父母说过，顾家下周会在顾宅举办画展。

也想起了，父母说是一个画家把他带回家的，而那个画家正是撞他的人——秦安。

那他会去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碰见他?苏念安带着疑惑回到了家。

推开家门的同时，苏毕的训斥就传到了耳边。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到哪里去了!”

苏凝霞既心疼又生气:“快去洗个热水澡。”

苏毕却拽住了苏念安的手臂。

“不，先让他说清楚!”

怒气冲天，火冒三丈。

似乎苏念安一开口，苏毕这个火药桶就会爆炸。

“说话!回答问题!”

沉默。

“你!你个败家子，我今天还偏要说你……”

苏毕一口气骂出了一大堆的脏话，难以入耳的辱骂回荡在整个屋内。

苏棠在一边侯着，无奈的轻声叹了口气。

苏凝霞终于是听不下去了:

“你没看见你儿子浑身湿透了，这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可他怎么可以这样做!谁知道这小子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苏念安，你自己说!”

苏念安依然保持了沉默。

他挣开苏毕的钳子，一步一顿的拖着步子朝浴室走去。

苏凝霞挡住了要动手打上苏念安的苏毕。

“你冷静点!苏棠，过来帮忙!”

二人合力才把苏毕劝下，苏毕愤愤的压坐在沙发上，“等他出来我打不死他!”

水声应声而起。

雾气蒸腾下的苏念安，浑身被热水浇灌着，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浴室的墙壁上。

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滑落他俊美的脸庞。

这次他洗的出奇的久。

感到不对劲的苏凝霞亲自前往查看，却发现浴室门紧锁。

“儿子啊，没事吧?你这次洗了好久啊。”

“嗯。”

水声差点掩盖了这微弱而略为烦躁的声音。

苏凝霞心中不安，又问了句，

“你要真的没事才好，别瞒着妈妈。”

得到的是一样的回应:“嗯。”

坐在浴室外的躺椅上，苏凝霞难以平静。

“吱呀”一声，浴室门被打开。

苏凝霞扑了上去，刚刚碰到苏念安的手就弹了回去。

“怎么这样烫?”

她又摸了摸他额头。

“呼，还好，可能只是热水澡的缘故。”

“谢谢母亲的关切，我困乏了，想要休息。”

“可……”

“我知道是下午，但是我浑身乏力，想睡觉。”

“或许是昨晚你被撞傻了，再加上这段时间你状态一直不好，今天又淋了雨，早些休息也好。”

苏念安点了点头，回了卧室。

关上房门，苏念安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床上。

他看着自己被砸出血的手。

可苏念安现在顾不上这些。

心乱如麻。

从昨天的碰撞，到今天自己的不理智。

再到大雨之下，秦安的关切话语。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他与秦安认识，而且关系还不会浅。

似乎他心里一直就住着秦安一样。

在苏念安的潜意识中，好像就是有这样的一个人一直占据着他的心里。

可现在明明知道了他的名字，却又想不起他是谁。

苦笑着摇摇头，苏念安径直躺了下去。

而另一边的秦安，心里除了和苏念安所想的相同，也更多了一层思想。

这样关心自己的目标，真的对吗?

苏念安可是自己的目标啊，自己怎么可以对他有别样的心思，心里怎么总想着护着他?

可这思想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以势不可挡的气概冲垮了秦安想杀他的这道心理防线。

但要是完不成任务，要被杀的就是自己。

秦安郁闷的在训练场闲逛，试图忘记这些事情，忘记苏念安。

结果可想而知——他做不到。

无奈的他只好拿着训练枪一次又一次的进行射击，每一枪射出去的子弹紧绷着身躯，笔直的冲着十环贯穿过去。

“秦安，十环，射击五次，总分50!”

听着身旁“狩猎”队友的欢呼声和掌声，秦安却开心不起来。

他甚至产生了想退出的念头。

可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训练，伺机完成任务。

他的意志没有消沉，可心里的天平却逐渐倾向了公爵大人苏念安。

转眼几天过去。

画展的前一天夜晚，秦安的手机突然响起。

从床上爬起来，秦安看了眼手机。

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伸手要拿，却被Alpha夺去了手机。

听了没几秒，将军Alpha把手机还给了秦安:

“猎物，上钩了。”

“苏……苏念安?!”

“怎么，你似乎很惊讶?猎物上钩是好事，这证明你已经得到他的信任了。而且他的语气娇弱，你可以试着找他的弱点。还有，你……”

“行了!”秦安深吸一口气，“我心里有数。”

说着，他摆手示意让将军Alpha出去。

按照“狩猎”组织的规矩，一旦猎物上钩，一切选择权归附于该猎人单线独享。

更何况秦安是“狩猎”的头号精英。

Alpha自觉的出去门外，带上了门。

屋内，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出:

“你是画家，对吗?”

“是的，怎么了?公爵大人有什么指教?”

“那个……明天你会不会去?”

秦安嘴角上扬:“怎么问起这个?”

“我，我有些话想问一下你。但是一直碍于身份还有家里的缘故一直没办法问。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住哪里，所以就想着给你打电话了。”

“好，我明天会去的。”

秦安似乎听见了苏念安的笑声。

“笑什么嘛，公爵大人莫不是嘲笑我?”

“啊，没，只是想到了别的事情。先，先挂了。”

“嘟嘟——”

(秦安OS:公爵大人苏念安也有……害羞的时候?)

“Alpha将军，可以进来了。”

Alpha应声而入:“怎么样?”

秦安点了点头。

“成败在此一举!秦安啊，明天的画展你可要好好的表现啊，争取早日进入苏家做好男仆，最好是苏念安专属的贴身男仆。我相信你的实力!”

秦安又点了点头。

“明天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早有准备。”

“需不需要派人接应你?”

“不用，我自己来。”

Alpha欣喜若狂，不禁感叹:“不愧是“狩猎”组织头号精英!”

“好了，客套话不必说，我要继续布置。”

将军Alpha退了出去。

秦安独自在房间里徘徊，思考者明天的行动，流程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推演。

凌晨1时9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秦安的思绪。

听出是自己人:“何事找我?”

“顾家派人送来邀请函，还派了一个代表来见您，可……”

“怎么了?”

“他们现在位于您的那间贵族区的偏房内，堵在门口，可那里没有人。他们怕是要离开了。”

“有他们的电话吗?”

“没……”

“那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是我兄弟开着车拼了命的赶回来的，他一直在那边盯着的。”

秦安急躁起来。

一向冷静的他，如今却急得满头大汗。

“这里离贵族区况且需要几个小时车程，更别说是我那间偏房了。”

“你们都出去，跟Alpha商议一下对策。让我也自己冷静冷静，想想办法。”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Alpha推门而入。

“秦安，我有办法了!”

“什么?”

“苏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