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三回初现端倪

穿过树林，看到一处山洞，将周身布满妖力，石壁便会打开。石壁打开后是一条黑漆漆的狭窄通道，从通道里走出便能看到用巫妖石做的石牌：无忧镇。

吴㫥一路横冲直撞，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乌有药坊的门前，然后破门而入——“救命啊杨大夫！！！”

应声而来的是一位内穿白色道袍，外披黄色鹤氅，长着羊角羊耳的男子，他眯着眼，从店内缓缓而来。

当他看到是吴㫥时便想今日该如何把人打发走，可再一看手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凡人便立马皱起了眉头，招呼他进来。

“你自己出去玩就算了，怎么还带了个伤的这么重的凡人进来，等会睚门的人来了，你自己解释。现在你先给我出去。”杨卫平的语气罕见的带上了气愤，平时他也挺喜欢吴㫥这个毛头小子的，但是闹出人命来不仅仅是给吴㫥自己惹麻烦，也是给无忧镇惹麻烦。

杨卫平摇头不再去想这些，眼前重要的是如何救治这个凡人。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寒漱草的毒，但奇怪的是寒漱草只是会令人头晕目眩，万不会使经脉阻绝，无法畅通。杨卫平处理了腹部的毒箭，又将出血处止住。如果对方是妖的话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妖力将其恢复如初，但这是个凡人，一个全身上下有多处大大小小的旧伤并且奄奄一息的凡人，他实在没有把握，便只能全数使用凡人的救治方法了。

屋外，吴㫥嘟着嘴，十分委屈的向阿乐诉苦，自己不过去吹个笛子，哪知道碰上一个要和自己决斗的凡人，决斗就算了，还遇上这个凡人的仇人，遇上就算了，他的仇人还十分厉害，他郁闷啊。虽说自己不该擅自留出无忧镇，也不该擅自带凡人回来，但是这凡人不是危在旦夕了嘛。吴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反正就是挨几板子，他又不是没挨过。想到此处，吴㫥便也不再紧张，转而开始担心屋里的齐衎到底能不能救活了。

“吴㫥。”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吴㫥立马变成了飞机耳，这个刻在无忧镇每一个小孩心里的“恐怖”男人——朗清月来了。别人都说人如其名，但朗清月偏偏是个例外，看名字还以为是个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男生，然后一转头看到一张如同高岭之花一般的臭脸，还伴随着“抓起来，二十大板”这样的话语，就很难和这个风花雪月的名字联系起来。不过作为无忧镇的县令，太祥和了也不行。比如遇到吴㫥这样从来不知悔改的“犯人”，威严点还是有效果的。

“吴㫥，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凡人是什么情况，不然这次可不是打几板子就完事的事情了。”朗清月坐在太师椅上，冷冷的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白毛狐狸，满是头疼。“是这样的，我就是今天早上溜出去吹笛子了嘛，你们知道的，我也没什么其他爱好，就喜欢吹笛子。可是无忧镇每个地方给我的感觉都没灵康山顶的感觉好嘛……再说这么久了，山顶从没来过人，我也没想到会有人打破结界闯上来嘛……闯上来还要和我决斗，还带了一大堆仇人，那些仇人还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凶兽，而且我的妖力也被束缚了。我带齐衎来无忧镇是因为他当时脸色很不好啊，一直喊什么师父师父的，还中了毒，我怕他死掉了才送过来的嘛……朗大人，朗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吴㫥泪眼汪汪的望着朗清月。

从吴㫥那出门前穿的好好的淡蓝色圆领袍和小半臂变成现在这副破破烂烂的模样，想来也不会有假，只是无忧镇从来没有收留凡人的先例，并且镇规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禁止凡人入内”，放过吴㫥也是不可能的。“徐权，把吴㫥带回睚门，照例打二十板子，然后关禁闭一天。我在这儿等着杨大夫。”朗清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便打发他们走了。

这位穿着一身深蓝色圆领袍，带着噗头，腰间挂着“捕”字令牌，长着狗耳与狗尾的徐典史得到命令后，就装模作样的押着吴㫥出去了，等到脱离朗大人的视线后，徐权便将吴㫥松开，一起并肩往睚门走去。“吴哥不愧是吴哥，总能给平静的生活带来点大风大浪，我徐某人佩服啊。”“这次真是算我倒霉，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决斗。㫗大哥说的对，随便和人决斗会染上坏事的。”吴㫥撇着嘴，愤愤的踢着石子。

“其实我还以为师父会罚你更重呢，我们刚刚才从天庭回来，上头让我们彻查最近那几个镇民失踪案件。师父为这事正焦头烂额呢，没想到一回来就摊上你这烂摊子。”徐权拍拍吴㫥的肩膀，夸张的叹了口气，吴㫥拍开那只犬爪，冲他问道：“先别贫，哪个案子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还不知道呢！”

“这个事情除了少数几个受害的女性的家人知道，还没有公布给大家呢，毕竟这事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那几个失踪的镇民都是女性，种族不一，找回来的三个无一例外都已经归西了。而奇怪的是她们手上都有同一个印记。”

“什么印记？”

“有三个头的龙。”乌有药坊内，杨卫平终于将齐衎安顿好了，余毒还需多修养几日，靠针灸和运功排出体内，而还有些部分，或许就需要在太师椅上的那位帮忙了。“杨大夫辛苦了，哪个凡人怎么样了？”见门打开，朗清月起身询问。“暂时没有大碍，但日后有无大碍，还得看朗大人的破案速度了。”杨卫平接过朗清月递来的茶水，不疾不徐的说道。“此话怎讲？”朗清月追问，但杨卫平并未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齐衎，朗清月顺着目光看去，那凡人手臂上三头龙的印记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想，朗大人应当是需要这样一个难得的证人的。”杨卫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朗清月眉头一跳，便知自己今日不担个责任是无法从这黑店出去的。果不其然，杨卫平淡然开口：“救这凡人可是废了我好些从人间淘来的宝贵药材，本来正愁没人报销，没曾想朗大人来了，如此……”“行了，你这眯眯眼里藏的都是银子吧。他在你这的费用我包了就是，你给我好好治他。”朗清月在心中暗想，下次一定要在镇规上写上禁止乌有药坊敲诈勒索。

三个时辰过后，齐衎才悠悠转醒。此时已是皓月当空，窗外枝头上的阿乐看到起身的齐衎，欢喜的扑棱了进来。齐衎坐起只觉浑身清爽，除了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其余都无大碍。并且他难得做了个好梦，也难得睡了如此之久。阿乐亲昵的蹭着他的脸，齐衎把它捧到手上，仔细观察这个宛若狸奴大小的妖兽：脸似鸟、角与身子都与鹿相似、还有一双翅膀，这和传说中的飞廉一模一样。虽然不知这飞廉为何与自己亲近，但只要不伤害自己，便也无妨。

齐衎下床，在窗边的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佩刀。此地和寻常人家的房屋别无二致，朴素却又典雅的装潢在无声表达着屋主人的高洁品味。齐衎能感受到在这房屋中有大妖的气息，但这气息十分祥和，没有任何敌意，甚至让人觉得安心。他推开门，循着妖力的发源地走去，一路上所见都是各种不知名的花草，在夜色下发着绚丽的光彩，其中有些齐衎能认出是自己常常备着的药草，他判定这其他的花草应当都是些珍贵药草吧。他放慢了脚步，此地为何处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院中不时传来阵阵苦涩之味恐怕就是熬制的药汤。眼前的小屋烛火幽明，他轻扣门扉，里面传来温和的一句“进来吧。”随即便是落子之声。

齐衎进门，屋内只燃了两盏烛灯以供照明，帘后有两个人影正在对弈，从光影上来看，一个应为羊妖，另一个或是鼠妖。“晚辈叨扰，此番前来是为道谢，多谢前辈救草民性命。”齐衎单膝下跪，抱拳敬礼。忽而烛光轻动，纱帘被人掀起，杨卫平从榻上下来，将齐衎扶起。

“不必多谢，若真要谢，就去谢谢那个还在关禁闭的毛小子和帮你付医药费的冤大头吧。”

齐衎抬头，扶他起身的正是羊妖，羊妖长着一张温和老实的脸，不过江湖上曾有传言：眯眯眼的都是怪物。而眼前的羊妖正眯着眼冲他微笑，齐衎不禁打了个寒颤。

“初次见面，我想我应该还是有必要介绍一下。”杨卫平坐回榻上“我叫杨卫平，杨是你们那最出名的贵妃的杨，卫是你们那一位将军的卫，平是平平安安的平。”

齐衎听完在心里无声的吐槽道：杨贵妃和卫青的名字就那么难说出口吗！

“我是这个乌有药坊的主人，如你所见，只是一只略通医术的羊妖罢了。”

这杨大夫确有品味——哪有人的店铺名叫“没有药铺”的啊！

“至于这位……”齐衎顺着话语朝鼠妖望去：此妖发如岩灰，留着短辫，身着画着太极八卦与仙鹤的蓝色冠服，脚踩十方鞋，一副道人模样。若不是那突兀的鼠耳与鼠尾，还真容易教人误了去。“我乃侍奉弘德殿的小道一位，名唤子满。”

子满朝齐衎行了个礼，便询问到：“现在，应当由你介绍自己了吧，凡人。”齐衎点点头，朗声道：“我名叫齐衎，是禾麦吐穗的那个齐，衎是快乐刚毅的那个衎。玉泽国安溪郡人，今年二十有五。”在介绍自己的名字时，齐衎总是骄傲的，因为这个名字包涵着父母对他的期望：和乐、安定却又不失刚强。“你的父母，应当很爱你吧。”杨卫平轻声说。“你又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的？你的爹娘见到该有多心疼，你可正是年少啊。”“我……我爹娘已经去往极乐世界了，想必早已到了上学堂的年纪。”齐衎的语气不自觉的低落了起来，一时间只剩风声。

一直蹲在齐衎肩头的阿乐此时安慰似的舔了舔他的脸颊，这时齐衎才突然发觉问道：“您说要我感谢关禁闭的毛小子，不会那个毛小子是吴㫥吧？”子满哈哈大笑：“是啊，就是吴㫥那小子，不过就算没出你这事情，他小子迟早是要去那禁闭间的。谁叫他总是不听话到处乱跑呢！不过和他差不多大的那帮孩子大多都不听话，叛逆的很，我看朗大人得多造几个禁闭室咯。”齐衎听罢突然灵光一现，出言发问：“斗胆问前辈，此处可是无忧镇？”

子满与杨卫平交换了眼神，杨卫平点头认同了答案：“你是如何得知？”

“哦，是这样，当时我寻乐声至灵康山顶，察觉妖气弥漫，又见一狐耳少年正端坐石上，便想与之切磋。就是在那时，吴㫥告诉我他是无忧镇人，从你们刚刚的言语中，晚辈自作聪明，推测此处应当就是无忧镇了。”齐衎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至少在以前应付官府时是从未出现纰漏的。

“原来是这样，无妨，从山崖到此处，中间的一二我们都已了解，你若感觉身体通畅，明日我便带你去睚门吧。你可要好好感谢朗大人，他可是把你的药费全包了哦。”齐衎从杨卫平那眯眯眼和笑容中看出了一丝“奸商”的味道，便连忙行礼，回屋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齐衎便整装待发，同杨卫平一同前去睚门。路上的景色与人间并无差别：贩夫走卒、茶楼酒馆、上学的孩童与耕种的农人、劳作的妇女与耍杂的艺人……除了他们身上那明显的兽耳兽尾。“杨大夫早啊！多谢您，我家小可今日终于能下地啦！”“杨大夫早啊，我这有新鲜的蔬果您要看看吗！”每当杨卫平经过一处地方，便有居民与其攀谈致谢，看来他除了是个奸商，也是良医。

“无忧镇中有妖兽也有仙兽，有神仙也有天官。不过到了这儿就不分这么多了，只要你通过了镇长的考验，在睚门进行相应的登记后，你就是无忧镇镇民。镇民只需要守镇规，而镇规一视同仁。”杨卫平指了指每户人家墙上都贴着的一张白纸，上面就是无忧镇的镇规。而镇规的第三条就是“凡人不得入内。”

“前辈，为何无忧镇能接受各种仙、兽，却不接受人类呢？”“你不必叫我前辈，同他们一样叫我杨大夫便好。原因其实很简单，无忧镇内一日便相当于人间一月，在无忧镇待上十二天，出去便是一年春秋。镇长说人间就算只度过短短一载，其中的变化也是天翻地覆的，若真的在此处长居，恐怕出去后早已是换了人间。再说了，凡人的乐趣不就是那短暂却又辉煌的人生吗。你们的诗人不是最爱写时光飞逝？”杨卫平指了指不远处的书画店，挂在最外头的便是一句“光阴有几？休寻富贵，便省别离”。

在此处见到人间诗词，齐衎心中不免升起了一种思念的情感，不过好在这情感只停留了一瞬便止住了，因为“衙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