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拾壹章目录

第11章第拾壹章

“主上...”苏文在远处的梧桐树上望见苏来归和湘思分别,便从树上提着食盒飞身到苏来归身后。苏来归侧目看了他一眼,直接截住他后面的话:

“无需多言。”苏来归一边转着手中的玉珠串一边说:

“那食盒的东西赏给下人吧。颜门主管教的奴才不错,很懂规矩。”

“是。”苏文低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来归身后,他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青锋门主的提议有趣,一群心怀鬼胎的非要装作同仇敌忾,江湖盟盟主的位子果然吸引人。”苏来归饶有趣味地摸了摸下巴,扭头问苏文:

“江宗主在下面吧?”

“是。”

苏来归说:“本王之前已经查过逸风派的底细都是干净清白的。匪徒既然不是为了寻仇,只能是为了得到某种利益而来,如此一来,颜门主暂时是安全的,”

他一边散步一边把手中的手串转得飞快。他们走到庭院的一处亭子中,苏来归坐下歇息片刻。苏文把周围的奴才遣散,仔细观察了周遭的环境后才继续侍候在苏来归身边。

苏来归继续自言自语:“如果这个人想正面获利,那必然会有一个正当的身份去承受这件事带来的影响,这样推断的话他在人前的身份必然正当,而且这个身份不会低。”

苏文忍不住问:“那为什么要沈少侠再调查一次长怀门?长怀门主身死,副门主重伤,还和朝廷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此行怎么看长怀门都是得不偿失啊。”

苏来归听到这话勾起唇角,他伸手挑逗着枝桠长入亭中的小苍兰,纤长的手指触碰着艳红的花瓣,他像闲聊家常一般不经意道:

“朝凤门未必真心归顺朝廷,毕竟权势他们都已经有了就开始懈怠。那老掌门年纪大了估计是想能享多久福就享多久福,他哪边都不想得罪,于是派了个年轻老实的沈华上来意思一下,帮不上多少忙,”他扯下一片苍兰的花瓣在指间揉搓,小苍兰清苦的味道散发出来,苏来归话锋一转:

“但有一些事情底细,非得是在江湖上有些权势''暗门''的人才能调查出来。”

“那幸亏沈少侠为人敦厚。”苏文明白了苏来归言下之意,又听见苏来归说:

“不过朝凤门掌门是本王推上去的,如今本王倒使唤不动他了。”他把花瓣扔回土里,然后漫不经心地从果盘上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剥开果皮,酸甜的果香伴随着汁液溢出,他掰开一片果肉放进嘴中,清甜的汁水蔓延在舌尖,苏来归慢慢吃着,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说道:

“本王不喜欢素位尸餐的人。”苏来归语气平常,随手把果皮放到檀木托盘中,对苏文吩咐:

“昨夜你说查好前君门主,江宗主既然在下面便给他瞧瞧吧,他有七窍玲珑心,会懂得本王的意思的。”

“不用告知湘宗主吗。”苏文愕然,苏来归又吃了块蜜饯,想了想才说:

“不必,你把你调查到的东西告知他一声就是,到时候他自会知晓。”

“主上....”苏文只喊了一声,苏来归并不转眼,一边捡着蜜饯一边打断他说:

“本王不会为了他耽误正事,不过既然是盟友,本王给两位宗主卖个人情,叫他们看看本王这个盟友到底该不该结交吧。”苏来归又剥了一个橘子,吃了一半把橘子扔在托盘上,拿了张干净帕子擦手,叫苏文传人来收拾案上的果皮,苏文答应一声,拿起托盘消失在雪色中。

苏来归深吸一口气,望向亭外的景色,窥见梨树上长出一点嫩绿,正努力的抽枝发芽,苏来归无声轻笑,伸出指尖碰了碰这点初长的枝桠。

日薄西山时,众人聚在前厅,前君穿着厚厚的狐裘简单挽了发髻坐在沈华身边,略施粉黛遮住面色的苍白。

苏文方掀开帘子,苏来归的衣着不同早晨的玄衣长袍,而是换了件墨绿的云纹襕衫,里头的花样都是金线绣的,外头搭了一件群青色的卷草纹狐皮大裘,头发重新束了一遍,配上墨绿金边的发带,手里揣着那把熟悉的湘妃竹扇,只是换上了刻着湘妃竹的玉坠金线流苏,明显是回去重新沐浴洗漱了一番,整个人像个贵气的绣花枕头。

苏来归一眼瞧见坐在角落的湘思,朝他温和的笑了笑。湘思身上还是今晨那件素色长袍,仔细看才发现袖口用线绣了竹纹样式,外面换了件纯色的墨青鹅毛大氅。苏来归利落地解下狐裘坐在苏文拿开的椅子上,椅子上特意垫了金线蟒靠背和狐皮坐褥。青锋派门主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面前案上沉声说:

“我们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找到杀害盟主的真凶,谁知现在夫人也丢了踪迹,还死了两个大门派掌门!”

沈华说:“在下是不明白这里就巴掌大,匪徒能把颜门主藏去哪里呢?”

苏来归就在此时开口:“过了一天了凶手没有动静,他应该是不能对付我们这么多人,只想拖延我们时间吧?”

前君说:“妾身认同苏王爷的说法,只不过不能确保他接下来不会继续杀人。”

“昨日在下去看过常宗帮帮主的遗体,伤口也的确是长怀门主的功法所伤的,长怀门主的致命伤也的确是常宗帮主的刀伤。如此确实能说明常宗帮主可能是贼人之一,但在下想不通他为何如此行事。”沈华始终蹙着眉,纠结地说道。

青锋门主神色严峻地分析:“若叫帮主潜伏在我们之间岂不更好,何必如此?”

沈华想得愁眉苦脸的,苏来归看了他一眼,抿了口茶喝茶便不说话。前君也颦起柳眉提出意见:

“也许只是想掳走夫人严刑拷问,既如此舍弃一个棋子杀害一个门主有何不可?”

此时侍女用梨木端盘端着笔墨纸砚款款走进厅内,把四宝放在桌案上后侍女便低头走了出去。苏来归忽然说:

“本王昨日听一个侍女讲起,颜门主带上山的侍女除了听她使唤,便是听门主的吩咐了,据说是门主和颜门主是故交缘故。”

青锋派门主舒开紧蹙的眉回答:“在下与盟主认识多年,夫人信任在下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苏来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看向湘思道:

“湘宗主怎么都不说话?”

湘思抬起眼睑,对上苏来归眼中的浅浅笑意,天边挂上的一点亮色映入他的眼中,像一缕明灭的星光,湘思淡淡地说:

“在下泛泛之辈,不敢妄言。”

“笔墨已经备好,各位可以动笔了。”青锋派门主率先拿过纸笔,苏来归用扇子按下青锋派门主拿着纸笔的手说:

“既是为了让山下弟子放心,不如只修书一封,然后落款签上我们的名字盖上私章就好,也防止有人借此动手脚,岂不更好?”

沈华见状放下手中的茶附和一声道: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

青锋派门主怔了一下,笑着说:

“也是,苏王爷所言极是。”

谢秦琹嗤笑了一声,湘思一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茶剥栗子吃,承影放在桌上,在窗外漏进的霞光的映衬下泛起温暖的光,

“那在下便代书一封,写完之后大家可自行观阅。”

众人并无异议,前君忽然说:“青锋门主,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前门主请讲。”青锋派门主挑眉,前君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一个微笑,她轻声说:

“妾身想为家慈修书一封,报个平安,为避免猜嫌,请门主亲自为妾身书写。”

“那这封信要如何送到令堂手中?”青锋派门主挑眉,前君垂眸抿唇,涩然一笑道:

“同样送给峰下弟子即可,门中弟子会为妾身送给家慈。”

苏来归闻言跟苏文对视一眼,青锋派门主点了点头,柔声道:

“自然,那在下先写送给峰下弟子的信,信成后在下用鄙门的青羽鸟送至...”青锋派门主环视众人,接着道:

“送到醉月宗二宗主处吧。”

湘思的宗门忽然被点,他对上青锋派门主的眼睛,他环视一周,淡淡地说:

“在下的师弟手脚愚笨,恐不胜其任。”

青锋派门主挑眉,故作疑惑道:

“二宗主能担醉月宗宗门二把手一位,怎会愚笨?不过收信传达一下信上内容,想必不难。”

虽然在座都是满腹心机,但青锋门近年风头大好,青锋门主在这里隐隐有领头的势头,他惯会玩弄人情话里有话,这里就是明显想拉拢醉月宗的意思了。湘思微微抿唇,依旧平淡地说:

“二师弟要处理宗门事务,只怕会耽误正事。”

青锋派门主笑意微敛,张居正闻言展眉露出一点笑意,对青锋派门主说道:

“门主不妨送到老朽门上,江宗主还年轻,湘宗主的担心不无道理。”

青锋门主眼神微冷地笑笑,却也点头应了,提笔蘸墨写信。张居正看向湘思一笑,湘思却低头装作没看见。苏来归坐在一旁用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心,一心听着这边的动静。

青锋门主一信书毕,众人纷纷传阅,盖章署名,青锋门主问前君:

“前门主要写什么寄给令堂?”

前君眼眸微动,窗外的日光初暮的暖光映在她姣好的容颜处,仿佛给她本病态苍白的脸色敷上一层胭脂,她想了一会,轻声说:

“便写''女儿一切安好''”她笑意愈深,虽然声音有点哽咽却依然露出浅浅笑意接着说:

“望母亲原谅女儿不孝,愿母亲身体康健,岁岁长安。”

苏来归见状安慰道:“令堂一定会身体无恙的,前门主也要多保重啊。”

前君感激地看向苏来归。众人散去之后青锋派门主叫住了苏来归,

“苏王爷留步。借一步说话。”

苏文看了苏来归一眼,见他淡定答应:

“好。”

两人行至一从花木间,冬日的花草并不茂盛,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堂前,青锋派门主敛起笑意,对苏来归道:

“苏王爷,这话在下本不该挑明,只是您是朝廷的王爷,江湖上的事情你终归不太了解。这里毕竟是江湖人的断肠峰”

他眼神沉暗,苏文瞥了一眼,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苏来归哂笑一声,摇开扇子对青锋派门主说:

“颜门主总不是来请本王喝茶的吧?”

“王爷应该知道分寸,在下便不多言了。”青锋派门主盯着苏来归的眼睛,又微微带出一点笑意,指了指远处飞翔的青鸟说道:

“王爷请看,小鸟总要有个头鸟带它过冬,脱离鸟群的鸟儿只会在寒冷的雪天冻死路旁。”

似乎是印证他说的话,那鸟儿扑棱几下翅膀,便坠落下来,苏来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坠地的鸟儿后后轻笑了一声,轻蔑地说:

“鸟儿无能。”

“鸟儿如此,人亦如此。头鸟只有一个,不跟着头鸟的鸟儿便会被同伴抛弃。”他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微敛起锋芒尽显的目光,对苏来归道:

“时候不早了,苏王爷也早些回去吧。”

苏来归颔首微笑,对上对方深沉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苏来归目送着青锋派门主转身离去,望着对方的背影,苏来归的眼神陡然变得冷漠,

“到底是江湖人,刁话说得露骨。”

苏来归合起手中的纸扇拍在掌心中,扇柄的玉坠被晃在空中,惹得底下的珠串“噼啪”作响。

“燕雀才会死在冰冷的寒冬中,雄鹰却会振翅翱翔。”

苏文把头垂下去,似乎要把野草盯出花来。苏来归忽然叫道:

“苏文。”

“属下在。”

“你觉得谁是那只小鸟儿?”

苏来归眼中那股锐气散去,刚刚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一般,苏文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只道:

“主上无须在意夏虫语冰。”

苏来归笑意愈深,他慢慢踱步至门后,苏文几步跟上,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苏来归一边走下台阶,一边道:

“不用管她,到时候叫明归看着就是。”

暮色苍茫,霞光消退,苏来归走出堂外,看着地上干枯的野草,余晖把他的映在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伸手捧起一缕余晖霞光。苏文在一旁说:

“主上,晚膳已经送到屋里了。”

“回去罢。”苏来归眸子微动,并拢五指,又慢慢收回了手。

主仆二人不紧不慢地一边闲聊一边走回厢房里,大多数时间苏文只在一旁应和两声,并不过多发表自己的意见。走到屋门前,苏文推开了面前的梨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暖融融的檀香伴着勾人食欲的饭菜香味.

今日东厨送来的是三菜一汤还有一份小菜和点心,一碟酒酿清蒸鸭子,一碟酿豆腐,一碗冬笋火腿汤,还配了一盆梗米饭,还有一碟枣泥山药糕,菜品摆盘简单漂亮,大约是刚送来不久,还热气腾腾的,碟上还点缀了几朵沾着水的红梅花。苏文接过侍女送来的一盥热水和一叠热帕子,关上门对苏来归说:

“居灶君那的妈子说,若想用粥品或者点心可以派人去拿,不过要添菜品的话得额外加银子,而且新鲜的时蔬峰上的灶房是没有的。”

苏来归颔首,扫视了厢房一眼,发现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纱帐和被褥都被收拾整齐,随手放在书案上的书籍都被放回书架,茶盏也换了新的,还添了一些蜜饯饽饽在旁边,便问苏文道:

“她们刚刚是来收拾厢房了吗。”

苏来归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泡在热水里,苏文答了声“是”,苏来归看到木托盘上还有一个白瓷茶盏,笑着对苏文道:

“这里倒是挺懂规矩,比府上差不了多少。”

苏文脸色微动,一处江湖上闲置许久的府邸规矩堪比摄政王府?他看着苏来归神情如常方道:

“府中只有主上一人,其余都是奴才和暗卫,主上府上的规矩是最少的,这也不足为奇。”苏来归听见这话笑了笑,拿起一旁叠好的帕子擦干手里的水,随口说了句:

“还加了梅花进去呢。”

“还有一些洗漱用的物什她们刚刚都送来放在屏风后了。”

苏文说完用余光看见苏来归点头坐在食案旁,便起身在一旁一边布菜,苏来归夹起碗里地一片鸭肉,都是已经剔掉骨头才摆盘上桌的,庖子的手艺相当熟稔精湛,只是肉品不算新鲜,可以品尝出用冰雪保存过一些时日,算是缺憾。

“叫人拿些银子去灶房那,本王今早见早膳那新栗粉糕做的不错,记得要用桂花糖蒸的。”苏文正应了一声,苏来归又说:

“也拿一份去湘宗主那里,他大概是喜欢吃的。”他嘱咐道:“别叫人看见。”

苏文沉默一瞬,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湘思坐在厢房外堂的案边,桌上的菜品和苏来归的别无二致,只是小菜点心换成了萝卜炸和海棠酥,汤品是桂圆汤。湘思对菜品要求不高,也吃不出个高低手艺之分。

他叫侍女出去侯着,自己一个人坐在食案旁边一边夹着桌上的菜一边看着手里的书籍,正看到兴味处,窗外寒梅筛过月光清晖照如书页间,忽然发现窗外有人影闪过。

“湘少侠。”湘思闻言也不回头,放下筷子淡淡地抿了口茶,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又翻了一页书。

“何事?”

苏文走到食案旁,打开食盒取出一碟点心,湘思闻到浓厚的桂花甜香伴随着栗子的粉香从一旁飘来,侧目看了一眼,他认得那是今日早膳后苏来归提着的那个食盒,

“主上给湘少侠带来一碟点心,说您应该会喜欢。”

湘思看了那精致的糕点一阵,上头还淋了一层晶莹的桂花蜜,撒了些许干桂花,仔细看里头还有不少栗子粒。湘思收回目光,一边翻页手中的书一边随意地对苏文说:

“替在下谢过殿下。”

“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回去复命了。”苏文弯腰抱拳,湘思正看着书,微微侧头对他颔首,瞬间苏文便消失不见。

乍一被打岔,湘思也无心继续读下去,凝神又看了几行,不耐地把书放回原位,目光被那碟糕点吸引,提起筷子夹过来咬了一口,浓浓的桂花甜香混着栗子厚实而不甜腻的香甜充斥在口中,糯米软糯温热,还泛着丝丝米香,湘思确实喜欢吃这一类糯糯甜甜的点心。

“他倒心细。”湘思心想,却发现糕点下面压了一张纸。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一剪月色静静地挂在窗前,云端夜色,落木无声。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苏来归苦笑着对苏文说道,苏文也不懂,只木讷地应着。苏来归无奈地看着他,只耐下性子看着眼下繁杂的公文,

“...赐三王爷苏长归黄金万两,许亲王尊荣,封号...”

苏来归看到这段皱了皱眉,苏文托着已经冷下的茶盏和一碟没吃完的热糕无声退了出去,房间一下子变得里落针可闻,他心里有些乏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正打起精神提笔蘸墨,忽然屋檐上传来一道清缓平和的人声: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殿下也有不少忧愁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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