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过往

墨江白笑骂着，内心的一小团阴霾像是被阳光照射，烟消云散。

夜景逸听着墨江白的笑骂，倒也自在。也给自己披上披风后，就同墨江白坐一起了。

看气氛不错，夜景逸就顺势展开了这个令人敏感的话题。

“我其实一直很想问，你的爹娘是……怎么回事？”

夜景逸既然选择展开这个话题，就知道这对墨江白的心理伤害是很大的，他只能尽量说的委婉一点。

其实墨江白也并不反感夜景逸问此类问题，就是奇怪怎么就偏偏选到了阿姐刚走的这一天问了，“怎么就选在今天问了？”

“阿姐走了，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如果再联想到你爹娘，怕你把这心事憋太久，憋出问题。”

说到这，夜景逸怜爱的帮墨江白揽了揽散下的头发。

“如果这时候有人倾听你埋藏多年的心事秘密，你会不会感到心里好受一点？”

夜景逸说完就那么看着墨江白，眼底满是真诚与渴望。墨江白被戳中了内心，顿感一阵“窒息”。

墨江白一瞬间感到有些恍惚。

他在几年前或许真的想过要和别人诉诉苦，倾倾念，但……又有几个不是奔着看笑话、拿他消遣去听的呢？

换句话说，没人真正关心过他的心理，没人不会带着自己的偏见去看待这件问题，看待他这个人……

而现在，思想回归现实，墨江白看着夜景逸，心底说不尽的温暖……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再也不会有像阿姐一样关心我，不对我给予偏见的人出现了。我……”

墨江白在哽咽，他垂下了头，心底一抽一抽的疼，极力忍住眼泪……

墨江白稍微冷静了一会，再抬头竟换上了如他第一次对夜景逸笑的那般笑容。

——牵强、苦涩、凄凉，又夹带一点……感激和庆幸。

“我很庆幸，很庆幸遇见了你。”

夜景逸看着墨江白，久久不能释怀。他只觉得，自己当初对墨江白发出的友人邀请，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墨江白还未从情绪中彻底抽离出来，人却先被拉走。是夜景逸，夜景逸不想多说什么，不管说什么，也言语表达不了他内心复杂的情绪和想法。

他把墨江白拉进了怀里，努力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墨江白，去安慰、去回应墨江白。

……

他们就这么抱着，一句话也不说，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良久，墨江白先脱离了夜景逸的怀抱。留恋，不舍。

“我母亲，原是京城第一美人，可却是极乐坊的乐人。她被众多男子“倾慕”，原本她绝不接客，却被那的老鸨为了几两银子出卖了，骗着她去接了客……”

墨江白紧了紧拳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在被骗去接客之前，她早就和父亲私定终身了，原本还有一月，他们就可以赚够银两帮母亲赎身私逃了……

父亲在京城没有任何地位权利，就是一主家少爷的贴身奴才。父亲得知这件事后，偷拿了主子钱财立刻去帮母亲赎了身。

父亲明言他不会嫌弃母亲，两人远走高飞，来了鑫城。不久后就有了阿姐。日子也算美满幸福……”

故事没讲完，“说书先生”却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了。

夜景逸轻抚着墨江白的背脊，“如果说不出来，就不说了。回忆这些很痛苦的话，就不去想了。”

可墨江白缓了一会后却摇了摇头。

“日子安稳了五年，我也出生了，本是儿女双全，家庭美满。但父亲原先的主子刚好来了鑫城，碰巧发现了父亲。

那主子容忍不了背叛，他的随从直接打死了父亲……母亲抱着我拉着阿姐出来寻，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那主子也不是仁慈的主，又把母亲卖进了椿萱馆，阿姐从奴隶做起。我六岁时，母亲成了花魁，却抵不住思念与压力自杀了。

阿姐带着我又做了四年的奴隶，我十岁时，阿姐到了十五就被强压着去接了客……”

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尘封已久的秘密心事，墨江白除了难过悲痛，竟还有一丝轻松、解放的快感。

“后来，我也大了，老鸨看我遗传了大概有九成母亲的姿色，想专门让我去服侍那些名门断袖，或者说有钱人。

我很害怕，我不想去，是阿姐，阿姐去给老鸨下跪，去给老鸨磕头求着她不要让我沾染红尘。

那时候阿姐已经是椿萱馆的头牌了，是花魁了，老鸨也就卖了她个面子，让我跳舞、奏乐去吸客。”

夜景逸内心很复杂，“阿姐应该讨厌极了‘老鸨’这个身份吧？”

墨江白点点头，

“对，她很讨厌。有一年老鸨死了，她是花魁，又是头牌，于是就被选举成了新任‘老鸨’，她不想干，想直接遣散椿萱，但看着一个个的姑娘靠着这个吃饭，想想我们离了椿萱又会过什么苦日子，就心软继续经营了。

因为痛恨‘老鸨’就不准姑娘们叫她这个，就让姑娘们叫她‘老板娘’，后来就一直坚持着改善椿萱馆的名声，坚持着慢慢把椿萱馆改成酒楼……”

夜景逸听完从心底对墨韵莞产生了一份钦佩，从心底对墨江白整个人的心疼。

他皱着眉，想象着，

想象着一个还不到豆蔻年华的女孩，经历了失去父亲，同母亲和弟弟一起被卖到青楼……

做了六年的奴隶，又接着失去了母亲，为了生存带着弟弟又做四年奴隶！

最后……才刚刚及笄就被强压着去接客，为了弟弟不惜向最痛恨的人下跪，又为了自己的弟弟，和一些本没有任何关联的姑娘们接手青楼，成为最不想成为的人……

墨韵莞的这前半生，也真算得上是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呼……可那都过去了，阿姐努力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我，让她摆脱那段过往，摆脱那段历史。总不能辜负阿姐，还活在过去吧？”

夜景逸还在愣神，墨江白不想让夜景逸太为自己感到悲哀，一是不想让夜景逸陷得太深也体会到那种痛苦，二是……不想让夜景逸可怜自己……

于是也就自我安慰的这么来了一句。但倒也不是胡说，事实也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