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哥哥弟弟

医务室里，日光灯照射，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的却是模糊不清的白色天花板。

预感不妙的少年坐起身，环顾四周，尝试看清每一样物品，却也只看得清轮廓，全是模糊不清的。

方知宁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他慌乱起身，一个失足跌下了病床，发出“扑通”的一声。

而刚买饭回来的言清晓一入门，就被对方行了个大礼，他脸一下子就黑了，说：“你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而此时的方知宁满脸惊恐，也不管对方是谁，抓着对方的裤子，焦急地说：“同学，您能告诉我现在在哪吗？我看不清，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什么？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的言清晓有点懵逼，不是就贫血吗？怎么眼睛还出事了？

“你等一下，先到床上去，晚上风凉，我去帮你找医生。”言清晓低头看着跪在地上，面色惊恐的方知宁。

话末，方知宁依旧跪在地上，抓着言清晓的裤腿，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尝试看清什么。

言清晓叹了一口气，将打包饭放在一旁，扯开方知宁的手，弯腰抱起他，将他抱在床上，又拉过被子将他的下半身盖好。

然后他转过身，弯身提起地上的打包盒，将他放在床头柜上。

“看不清了，什么都看不清了……”方知宁屈起腿，额头抵在膝盖上，抱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

看着方知宁这副模样，言清晓心脏处传来阵阵抽痛感，他这是心疼了？

此时的方知宁还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他还没把那个欺负弟弟的人规划出来，还没给弟弟报仇，怎么这病就突然加重了，怎么会这样啊？

神游之际，一双大手出现在他面前，握住他的两只手，将他的手摊开，对方一边迫使他抬头，一边又轻柔地想要帮他拭去眼泪。

但方知宁根本没有掉眼泪，只是不甘罢了。

“好了，别哭了，刚起来胃里空，咱们先吃饭吧，我给你打饭了。”言清晓捧着对方的脸，轻言细语道。

方知宁一怔，回想到刚才自己那副挫败样，就有点尴尬，他笑笑说：“刚才不好意思，失态了。”

“没事，先吃饭吧，你把腿放下。”言清晓单手把床旁的折叠桌摆上，再将打包盒放在桌上。

“同学，听您的声音很耳熟，您叫什么名字？”方知宁含笑道。

“咱们都一个年龄段的，不必用您这个称呼，我叫言清晓，语言的言，清水的清，知晓的晓。”言清晓手上的动作不停，他将饭盒掀开摆上。

“言清晓。”方知宁自顾自地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言清晓，无奈一笑：“看来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是的，你又欠我一个人情。”言清晓说：“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方知宁，方向的方，知晓的知，安宁的宁。”方知宁说。

“嗯，知道了，方知宁。”言清晓指向餐盒，一个个给他介绍道：“这是粥，你贫血，刚起来不适合吃硬饭，最好吃软饭，然后这盘菠菜，这盘肉沫煎蛋，没什么水果，就给你拿了猕猴桃和苹果，勺子放粥旁边了。”

方知宁看着面前花花绿绿，只有轮廓的饭菜，点点头道：“嗯，谢谢，那个多少钱跟我说一下，我拿手机转你。”

说着，方知宁就要朝旁边拿书包，结果抓了个空，回想起来，自己好像不在教室，而是在医务室，他尴尬一笑，说：“呃…手机在教室，等去教室的时候转给你。”

“不用！”言清晓说：“你以后多吃点饭，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算是还我这份人情和饭钱了。”

“可这……会不会不太好？”方知宁有些犯难。

“不会，身体弄好，可比你送我答谢礼还要好。我去帮你找医生来。”言清晓抬腿就要往外走，还没走呢，方知宁就开口拦住了他。

“等等，不用去找医生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方知宁悻悻地说道。

“确定？”言清晓看着眼前垂着头的方知宁，不解地问。

“嗯。”方知宁盛起一勺粥就入了肚，微微勾唇角，舔去唇边那一抹粥渍。

言清晓干脆不再继续询问，拉开椅子，坐在一旁。

方知宁诧异不已，问：“那个，校霸你不用去上课吗？”

“今天周五。”言清晓简单地说。

方知宁后知后觉，看一眼黑色的天空，转头看向言清晓，说：“那我们怎么出去，门都锁了？”

“保安留小门了，等会我们两出去把门锁上就行。”言清晓轻描淡写道。

方知宁“噢”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饭，而言清晓则在一旁拿起手机，玩起了游戏。

许久之后，方知宁吃完了饭，言清晓看一眼时间，时间正巧显示八点整。

他站起身，熟练地收拾折叠桌上的残羹剩饭，方知宁想着帮忙，但是被言清晓给呵斥了回去，只好拘谨地坐在一旁。

言清晓将残羹剩饭都倒入打包袋里，打成死结，提着打包袋，对方知宁说：“你要拿手机吗，要拿的话就快点穿鞋，我打的车要到了。”

“好的。”方知宁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看床边，没看到那双熟悉黑色的帆布鞋，然后他爬向另一个床边，也没看到那双帆布鞋。

“怎么了？”言清晓问。

“我鞋子不见了。”方知宁满脸狐疑地说。

言清晓目光一瞥，看到了一双摆放不整齐的黑色帆布鞋，他弯身将打包袋放在地面，走到床尾，一手两指提起这双帆布鞋的后脚跟。

走到方知宁面前，蹲下身，一手抓着对方的脚腕，一手对方穿上了鞋，顺带还绑好了鞋带。

方知宁模糊地看着蹲在地上给他穿鞋的言清晓，从他的角度看去，这样的场景倒像童话书里的白马王子给灰姑娘穿鞋。

不过言清晓长那么帅，确实是具有白马王子的资格，但是这个灰姑娘，他好像是有点具备，父母双亡，寄养在亲戚家……

等等，我在想什么，我又不是女的，当什么灰姑娘。方知宁赶快摇了摇脑袋，想要将这段不好的想法抛之脑外。

而刚帮方知宁穿完鞋的言清晓，一抬头就看到方知宁摇头晃脑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又可爱，他下意识地揉了下方知宁的头发，轻声说：“穿好了，我们去拿你的东西吧。”

方知宁非但没愣住，反倒鬼使神差地回了声“好”。

言清晓提起打包袋，打开医务室的门，往旁一靠，表示“请”的意思。

外面很黑，方知宁看不大清楚，但他知道往言清晓的方向走去，就一定能出去。

结果他一出去，脸色顿时变了，模糊中的黑影笼罩，而眼前明明是花团锦簇的校园，而他却会感到害怕！感到恐惧！

他这是真的失明了？

“怎么了？”耳旁传来温柔的男声和锁门的声音，方知宁转头看去，言清晓正用手机开着手电筒，微弱的手机光，却足矣照亮眼前这个人。

“你在害怕？”言清晓注意到方知宁发抖的小手，眉头微蹙。

方知宁赶忙两手相握，眼神躲闪：“……没，没害怕。”

言清晓沉默的看了对方几秒，朝前伸出手，拉住了方知宁的一只手腕，说：“走吧，我牵着你，等会要下楼梯，要是你掉学校哪个沟里了，我可不会去捞你。”

方知宁怔愣片刻，转过头，抬眸看向了轮廓模糊的言清晓，心中泛起了一股酸意，他低声道：“谢谢你。”

随后，言清晓牵着方知宁来到了高二四班，高二四班的锁坏了，所以方知宁就直接就推门进去，言清晓在后面打灯。

方知宁很快就来到自己桌子旁边，提起挂在一旁的书包，转头对言清晓说：“走吧。”

言清晓：“手机在里头？”

方知宁：“嗯。”

言清晓：“需要我帮你拿？”

方知宁摆手道：“不用不用，很轻的，我能自己来。”

言清晓“噢”了一声，拉住方知宁的手，说：“那走吧，车要到了。”

“好。”方知宁闷声道。

黑夜星空点点，校园小道上，两位少年手牵着手一同走向校门口。

言清晓牵着方知宁从校门旁的小门走出了学校，刚好有一辆白色的大众车停在门口，言清晓拿出手机核对一下车牌，再牵着方知宁走向车子。

司机坐在车里头，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位高高的男生牵着比他矮几公分的男生，这画面感有些像弟弟被留校，哥哥牵着弟弟回家吃饭的违和感。

“尾号0601？”一开后车门，司机便问道。

“嗯。”言清晓回答着，先让方知宁坐了进去，然后坐进去关上车门。

“你家在哪？跟司机说一下。”言清晓说。

“沧澜小区。”一听到方知宁说的这个地方，言清晓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想到方知宁也住那里。

“我来付钱吧。”方知宁说。

“我已经提前线上支付了。”言清晓改完地址后，直接指纹支付，不等方知宁阻止。

“那，那我加你，转你钱吧。”方知宁磕巴地说。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看一眼车后座的两人，路灯的照射下，能够清楚地看清两人的样貌，司机开玩笑说：“你两不是一对哥哥和弟弟吗？”

一听这话，方知宁不假思索地“啊”了一声，解释道：“叔叔，您搞错了，我两只是同学。”

司机讪笑说：“刚看你们一起走过来，我还以为是哥哥去接留校的弟弟。”

“不，叔叔，我跟他同个年龄段的，肯定比他大。”方知宁说着，转头看着言清晓，问：“你几月出生的。”

“六月一号。”言清晓淡声道。

方知宁语调拉长地“哦”了一声，云淡风轻道：“那算了，我比你小，我六月二十三，确实是弟弟。”

“噗嗤”司机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言清晓转头看着方知宁，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淡淡地笑，说：“嗯，确实是哥哥。”

方知宁像是有些懊恼，从中间的位置挪到另一侧的靠窗位置上，转头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