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擦药

隔日，舒适的阳光洒落在旬阳三中的校门口处，在一堆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中，一把白色遮阳伞尤为突出。

方知宁把遮阳伞撑得很低，尽可能的把脸和上半身都遮住，他的手里握着一根黑色棍子，施雨霏给他充当盲杖的棍子。

说真的，他不是瞎，只是相当于一种近视而已，但施雨霏不放心，特地从医院的杂物堆里找到了一根棍子，让他带过来，生怕他不小心掉哪条沟里。

要不是只带一天，又耐不住施雨霏的劝说，他都不会把这棍子带到学校来，方知宁心中叹气。

然而下一秒，他手里的棍子被快速抽离，惯性不稳的他往前跌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伴随的是面前传来的那道嘲笑声。

“方知宁，一日不见，怎么就跟成盲人了。”

声音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是谁，他小心地把伞往上撑了撑，看到前面站着一个浓眉大眼，脸圆润的男生。

样貌也很熟悉，好像是那天发书时扔他的男生，他听班里的人叫他“杨正宇”。

而弟弟的日记中就有写到这个人，这个人无非就是心情不好拿他弟弟泄愤罢了。

又是伤害弟弟的霸凌者。方知宁朝杨正宇伸出手，掀了掀眼皮，淡淡地说：“杨正宇，还我。”

结果下一秒，他伸出的手被对方狠狠地用棍子打了一下，疼痛感让他反射性收回。

“方知宁，你命令谁呢？”杨正宇说。他很厌烦的方知宁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就会忍不住想打他。

方知宁咬牙，刚开口，突感面前生风，他举起刚被打伤的手挡在了身前，棍子狠狠落下，在他的手臂上落下一道青紫的痕迹，疼痛感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人是疯了吗，敢在校门口找茬，不怕被人看到？他想开口求救，忽然感觉四周目光的淡漠，心中一下了然。

难怪杨正宇敢如此大胆，原来是这个原因，既然靠不了别人，那不如靠自己。

接着四五棍的落下，方知宁感到面前疾驰落下的棍子，反手一抓，抓住棍子的尾部，用尽全力，将棍子往自己这一边来，杨正宇惯力向前。

方知宁抬脚就踹在杨正宇的肚子上，杨正宇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而方知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多余，他柱着棍子，冷眼看着地上的杨正宇。

而被踹到在地的杨正宇脑袋发懵，方知宁什么时候还会功夫了？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意识到脸面丢失的杨正宇恼羞成怒，站起身，挥拳就要朝方知宁而去，正在此时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

“你再敢动他一下试试。”

除了方知宁，众人转头看去，是手拿校服的校霸，对方眉头紧锁，黑着一张脸，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周围人不由得抖了抖。

杨正宇忙放下手，哈要赔笑道：“校霸，早上好，呃，早上好。”

言清晓不予理会，走到方知宁跟前，低眸一看，正好看到他柱着棍子的手臂上有着六七道裸露在外的青紫伤痕，一瞬间他的怒气值蹭蹭上升。

“他打的？”他冷声询问。

方知宁沉默不语，无形之中就像是一种默认。

言清晓怒不可遏，转头看去，眼神锐利又恐怖，吓得杨正宇连连后退求饶：“等等，言哥，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而且他刚才也打了我……”

谁管你被打。言清晓正要拎起杨正宇时，突然被一道怒斥声打断，他循声望去，是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厉声道：“都围在外面干什么？还想不想早读了？都想被处分？”

教导主任这么一呵斥，人群纷纷散开，拥挤不堪地朝校内走去，而杨正宇也趁这时，连滚带爬地混入人群中，逃之夭夭。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笔账言清晓是记下了。

“嘿，晓！”范小玄不知从哪冒出来，轻拍了一下言清晓的肩膀。

言清晓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范小玄，问：“昨晚真的没受伤？”

范小玄举了举自己的“肌肉”手臂，说：“没有，我一打五，还赢了呢。”

言清晓点头，转过身，走向站在原地的方知宁，伸出手，就要拉对方的手，但想到昨天晚上方知宁跟他说的话，他无奈叹了一口气，说：“方知宁，跟紧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晓，他的手……”范小玄一眼就看到方知宁细白手臂上的伤痕，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被言清晓瞪了一眼后，他只好讪讪闭上嘴。

言清晓走在最前面，方知宁紧跟在他后面，他的身旁是范小玄。

微风拂过，吹起言清晓半搭在肩上校服的衣襟，路过教导主任身旁时，他低声道：“主任，希望你能一直继续装瞎，直到我毕业。”

话中带刺，让做贼心虚的教导主任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他转过头看去，发现根本看不到言清晓等人，因为他们早已没入了人群之中。

“方知宁，今天没雨，你怎么还带着伞？”范小玄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方知宁。

方知宁沉默，没有回答。

“他带伞，关你什么事？”走在前头的言清晓往后瞥一眼。

“可，晓，又不是雨天，今天太阳那么大，你不觉得一个男的带伞，有点……”范小玄“娘们唧唧”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言清晓狠狠瞪了一眼，悻悻地闭上了嘴。

他斜睨看着撑着伞的方知宁，眼神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眼花了？

方知宁给了他一个惊喜，让他对这个扮猪吃老虎的人有些感兴趣，不过现在不好测试方知宁的实力如何。

但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又过了一小会，方知宁察觉到路不对，便停住了脚步，说：“言哥，我要回去上课。”

言清晓和范小玄一同停住，言清晓看向方知宁，指向身后那棵老银杏树下的一个长椅，说：“坐那，不会迟到的，还早。”

方知宁抬眼看去，是一个淡黄色的长椅，他走了过去，乖乖坐下。

“伞放旁边，这里没太阳。”言清晓又说。

方知宁有些惊讶，但想到言清晓和施雨霏的关系，便没再惊讶，而是将伞收起放在旁边。

言清晓拉开背着的挎包，从里头拿出一个药膏，随后就把挎包扔给了范小玄。

范小玄连忙接住，看到言清晓挤药膏的动作，便知道了言清晓要干什么。

“手伸出来。”言清晓说。

方知宁也明白言清晓要干什么，伸出那只被打得青紫的伤痕。

言清晓蹲下身，握住他的手腕，手法轻柔，慢条斯理地把药膏涂在他手上的淤青处。

药膏冰冰凉凉的，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很好闻。

“疼吗？”言清晓轻声问道，抬头看向方知宁，满是心疼。

方知宁一怔，回道：“这点程度，不疼的。”

“真的？”言清晓再一次询问，不信的眼神紧盯着方知宁。他常打架，又不是不明白这些伤痕带来的疼痛，他又说：“方知宁，我讨厌撒谎的人。”

方知宁被言清晓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改口道：“假的，很疼。”

言清晓听后，嘴角微微上扬，抬头看向方知宁，对方眼里盈盈秋水，一副要哭了样子。

他轻声问道：“你哭了？”

方知宁摇了摇头，思考几秒后，又点了点头。

言清晓淡淡一笑，拿出口袋常备的一包纸巾，从里头抽出一张纸，轻柔地擦去方知宁眼角的泪水，声线柔和虔诚道：“方知宁，我向你保证，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包括我，我会保护好你的，直到你毕业，你愿意相信我嘛？”

方知宁愣了几秒，不知怎么的，眼泪疯狂涌出，止都止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方知宁不理解，他感觉这些眼泪好像有他的想法，他没想哭的，他觉得言清晓这句话不值得他哭。

是你吗？弟弟。方知宁心说。

而言清晓依旧在不厌其烦地为方知宁擦拭眼泪，眼中满是温柔。

而站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范小玄倒也司空见惯，因为言清晓本身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在方知宁没来之前，他对施雨霏非常好，好到施雨霏明明快四十岁的人，却长得都跟二十来岁的人一样，一点都不显老。

那时候他还以为如此年轻美丽的施雨霏是言清晓的女朋友，还大力宣传了一波，结果没想到是大了十七岁的小姑。

并且那时的他就因这事，被言清晓打了一顿，可疼了。

如今这番情景，或许是言清晓习惯性对施雨霏好，而方知宁又是施雨霏收养的孩子，他的习惯一视同仁地用在方知宁身上。

说真的，十几年来，他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了重情重义的言清晓和之前对他体贴入微的林颂彬，但因为自己的某种原因，他和林颂彬只能暂时分道扬镳。

不过……

范小玄看向方知宁，微微蹙眉。

方知宁要是敢半点对言清晓不好，或者利用言清晓，那么他将势必会和方知宁斗争到底！

方知宁，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