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步步为营

养伤期间闻煜不曾出门半步，即使戚竹去送吃食，闻煜也只是以伤体未愈不能受寒为由，让他放在门口，等到下次戚竹再去送时，空饭碗会被摆好放在门口。

这日姜怀正坐在庭院中看书，戚竹帮他把贵妃榻搬出来，姜怀躺在上面悠哉悠哉的张嘴吃着戚竹洗好切好的鲜果，看的正兴时，一片阴影挡住姜怀的视线，姜怀抬头，就这么措不及防地撞上了如湖水般翠绿沉静的眸子，刚咽下去的果肉在喉间停留的黏腻感让姜怀清了清嗓子。

闻煜看着姜怀的姿势笑了笑，姜怀把书往外一递，戚竹的小手就赶忙接走，闻煜瞥了一眼，《种好赤果的一百种方法》姜怀站了起身，拂袖站定又是一派的仙风道骨。

闻煜:“近几日有劳仙师收留，本王才能这么快恢复，今日伤已痊愈，特来与仙师道别。”闻煜看着姜怀的脸说。

姜怀:“哪里，王爷身子骨强健，如此重伤才几日便痊愈了，肯留在这里便是信任在下，能得王爷的信任，实属荣幸。”姜怀很讨厌与人讲场面话，但很多时候他又不得不讲。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闻煜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羊脂白玉泛着光亮，下面的惠子缠绕着金丝。

闻煜:“小小写礼，不成敬意。”

闻煜递给姜怀，姜怀接过，拿在手里把玩，手感极好，姜怀很喜欢，眯眼笑着说了句:“那就多谢王爷了。”

闻煜看着他，心里觉得好笑，“保管好它，会有大用处。”

跟闻煜道完别，姜怀让戚竹派人把他送去玄机涯，他很喜欢玉石瓷器一类的物件，像他手上这块是皇室贡品级别。

虽然青阳山上也有这种品质的玉石，但没有那块儿的手感和光泽比这块好，姜怀把玩了半天，把他挂在身上贴身戴着了。

日子过的飞快，戚竹站在山洞外等待姜怀闭关出来，一晃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日头有些晒人，戚竹躲在一颗菩提树下乘凉，身后传来声响，戚竹一转头就快速跑过去抱着姜怀，眼睛亮亮的抬头盯着他。

姜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清冷绝尘的意味，有一种被洗涤过的澄澈感，更多的是让人觉得他更强了。

姜怀:“菜园子里的蔬菜可有好生打理？”

戚竹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赤果，左手递给姜怀一个，就对另一个大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汁水流了戚竹满手，姜怀默默退了几步跟戚竹拉开距离。

姜怀:“卖相真不错，不愧是按古籍养出来的。”

姜怀拿在手上把玩，看戚竹吃完了就把手里的也递给他，戚竹拿过去就是大口炫。

姜怀觉得好笑，摸了摸戚竹的脑袋，从怀里拿出帕子给戚竹擦嘴和手，戚竹乖乖的站着被擦，擦完后姜怀把帕子扔给戚竹，戚竹拿着帕子塞进袖子里。

“唉，还得多洗件衣服。”姜怀感叹道，虽然衣服不用他洗。

师徒二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走走停停，姜怀不是在湖边斗鱼就是在路上赏花，看到能吃的野果子就摘了给戚竹，戚竹接过来就是卡擦卡擦炫。

走到了一处桃林，如今的月份桃子都熟了，姜怀带着戚竹大摇大摆的进去，无视旁边写着的闲人免进几个字。

姜怀伸手摘下一个，随手扔给戚竹叫他把果子吃了，种子留下，姜怀给什么戚竹就吃什么。

这片桃林姜怀很感兴趣，逛着逛着就把戚竹给甩下了，漫不经心的左看右看，悠闲的散着步，视野里就出现了一抹紫色。

那人背对着姜怀，挺拔的身影和一头墨发，有这般身姿的，姜怀一看就知道是谁。

姜怀:“楚王殿下好雅兴，不在玄机涯为陛下祈福，却跑到这清虚峰的桃园，难不成是想吃桃子了。”

闻煜微笑着转过身，比起三个月前，现在的他看起来不再有病美人的感觉，反而是明朗清俊的，眼底温柔的笑意叫姜怀好一阵不自在。

闻煜:“今日已经祈福过了，只是日日都呆在一个地方着实闷得慌，我在这青阳山上也只知道清虚峰这一处地方，便想着来走走，没想到就迷了路。”

姜怀:“原来如此，那王爷继续逛吧，先告辞了。”姜怀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朝别的方向走了。

闻煜挑眉，看着姜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戏谑，但嘴里的语气确满是失落，“仙师，本王知道，仙师是嫌本王累赘了，也是，本王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被遗忘和累赘的存在。”

姜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抹紫色身影，那人微低着头，垂眸看着姜怀，嘴角依然温柔的笑着，就像习惯被抛弃的人强忍着失落伪装坚强。

姜怀:“仙师不敢当，王爷今日能在此与我相遇也算缘分，不若就由我带王爷去解解闷?”

闻煜听到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柔，就像一直在角落的孩子被注意到还给了他一块糖一样，姜怀被看的有些受不了。

姜怀:“想必王爷很讨女孩子喜欢。”

闻煜:“何以见得?”

姜怀:“王爷从不照镜子吗？”

闻煜笑笑说道:“看来姜道长觉得本王这幅皮子不错。”

姜怀大方的承认道:“的确不错。”

姜怀在前面走着，闻煜在后面跟着，一阵风过，姜怀的一缕发丝被吹到闻煜的面前，闻煜伸手顺着风的力道抚摸，发丝从指尖下落，柔滑的触感转瞬间消失，让闻煜握紧手掌，眸色幽深的看着姜怀。

姜怀对视线的感知很敏感，这倒目光叫他不适，可是又很快消失，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人，那人的表情不变，还对姜怀弯了弯眼睛。

姜怀是故意甩掉戚竹的，不知道戚竹这小子什么毛病，戚竹做什么都喜欢跟在姜怀跟前，小的时候跟姜怀睡在一起，大了要自己睡就死活守在姜怀的门前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夜，不管谁对戚竹好，戚竹也只是冷漠回应。唯独信任姜怀对姜怀才有自己身为一个孩子该有的一面。

所以姜怀在一路上摘了很多紫浆果，这种浆果少量吃没事，吃太多会陷入昏迷状态，所以现在戚竹在桃园的果树下昏睡。

姜怀:“这清虚峰内的一花一木我都再熟悉不过了，美则美矣，着实无趣，不若王爷跟我下山一趟?”

闻煜:“仙师应当听说过，我要在此地为本王的皇兄祈福满三年，三年内不得离开此地半步才算功成。”

姜怀听后不屑的冷哼道:“一国国运在于历史的积累和沉淀，一国君王最需要的是赢民心，知人善任，而不是窝在皇宫，信奉鬼神一说。”

姜怀说完察觉自己失态了，一说到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情绪就会波动起来。

“抱歉，我失态了。”姜怀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骨。

“无妨，虽然有些偏激，但你说的不无道理。”闻煜把手抚在姜怀的眉间，这个动作很冒昧，姜怀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本来准备后退躲开，可是闻煜的手冰冰凉凉，揉按的力道很舒服，在姜怀想要撤离前就收回了手。

“今日之事，就当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闻煜看姜怀眉头舒展了就很自觉的把手收回并后退拉开一点距离，看起来君子非常，闻煜淡淡的嗓音，轻柔的传进姜怀的耳朵里，眼睛弯起来像个狐狸。

说完又补了句，“我知你不屑，可此事关乎于我，若被旁人知晓今日你我二人的对话，怕是要治我谋逆之罪，你就当为了我。”

姜怀知道他在给自己台阶下，可如果今日的言语被有心人听去大肆造谣一番，那可真就麻烦了，因为自己的言论让眼前这个本来就挺可怜的人受自己连累，自己可真就晚上睡不着觉了。

姜怀从怀着掏出一块羊脂玉，晶莹剔透，姜怀骨节分明的手从轮廓滑过一圈，玉佩上出现卦象变成一块精致的卦盘，姜怀全神贯注的念着口诀，卦盘自转起来，衣袂翻飞和镇静认真的脸，让他看起来遗世独立。

闻煜在旁边就这样看着，从他们对话开始，闻煜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姜怀，到现在更是肆无忌惮。

咔嚓，卦盘停止运转，姜怀看了一眼勾唇一笑，“这是神机卦，天下神机尽在卦内，这是玄机涯那位传授与我的。”

姜怀看着闻煜说道:“你今日与我一起下山，天子还是天子，命里的定数不会改变，而且你还会收获一段佳缘，此人于你是命里的定数，你们之间的缘分就像看不到底的深海。”

说完姜怀收了卦盘，玉佩又变回原来的样子，姜怀放在怀里揣好。闻煜看着姜怀，“看来姜道长很喜欢我送的礼物，只是这神机卦竟如此神奇，能变化自如?”

姜怀:“神机卦自在心中，可以在任意事物上化为实型，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你更加直观的看到罢了。”姜怀没回答他喜不喜欢。

这神机卦，玉真曾说过，是他的师父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从一处古墓中拿出来的，为此差点丢了性命。

神机卦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块厉害的法器，只有他的主人才知晓它的玄妙，姜怀对此不愿多说。

闻煜:“既如此，那就劳烦姜道长带我去见见这山下的新奇了。”闻煜话音刚落，姜怀就一把揽住闻煜，闻煜身体僵硬了一瞬就放松了下来，姜怀把缠在自己腰间扮演腰带的剑抽出来，带着闻煜站上去御剑飞行。

闻煜:“没想到姜道长浑身是宝。”

闻煜看起来很怕自己掉下去，整个人都挂在姜怀的身上，姜怀觉得难受，就把闻煜拉出一点距离

谁知道刚一抽开，闻煜就要掉下去，姜怀马上伸手把他拽住，“你没力气?”

闻煜抱歉的说:“姜道长，本王大病初愈，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难免有些手脚无力，道长切莫嫌弃。”

闻煜盯着姜怀的脸，一副真诚的样子。

姜怀:“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接下来抓紧我，我要加速了。”

姜怀说完就加速了，一青一紫，衣袍交缠，发丝交结在一起又被风破开，然后又重新触碰到一起。

眼前的景象是那般广阔，田间耕作的农人，还有哞哞叫唤的老牛，高高的青山，碧绿的湖水，太阳在前面怎么也追赶不上。

闻煜看着姜怀的脸，这一刻，姜怀就像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脸上是高兴和放松，以及速度带来的热烈感觉，让姜怀看起来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鲜活的，快乐的。

就这么半睁着眼盯着姜怀的轮廓和睫毛，姜怀转过头，眼里的笑意和被太阳打光偏飞的发丝，白净的脸颊，因为靠的很近那樱色的唇瓣，整个人都在发光，散发着抚平人心的温柔。

等闻煜回过神，姜怀已经把他从身上扒下来了，姜怀御剑非常平稳，在剑上站着的感觉就如同站在地上的感觉是一样的。

闻煜配合的站好，姜怀满意的点点头，等姜怀转过身去，闻煜抚摸上姜怀翻飞的发丝，拿在手里，低头轻吻，这是他贪恋十五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