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回朝

丰元三年冬，大寒至，雪落纷纷。

官道上，一辆并不起眼的寻常马车，踏着飞雪，缓缓使向京都。轻薄帷裳掩映下的美人面容看得并不真切，一颦一笑深红唇。

“郡主，我们都快要驶入大明宫了”，侍女知棋在小声嘀咕道。

许是近乡情怯，离上京城越近，应栀南就越是一改往日跳脱的性格，变得越沉默。

一路风雪，侵蚀了那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的回忆，一只如葱玉般修长的纤纤细手慵懒的轻轻挑起帷裳，指尖染着淡淡的粉色蔻丹。

京都为中原之首，物产丰饶，如今在那位的治理下，更是富庶繁华。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酒楼的叫嚷声不绝于耳，孩童在奔跑打闹，小商小贩们在讨价还价。这副人间烟火看的应栀南满眼湿润，她就知道他会这样，他可以这样。

几个世家子弟路过。只见轿中美人鹅蛋脸，柳叶眉，眼波流转的杏眼下的一颗小小的泪痣在灵动中，增添了一丝妩媚，尽态极妍，明艳光烈，就是眉间总有一抹看不清的哀愁。就算是见过许多美人，也没办法对这样的倾国绝色视而不见，便对着帐中美人大吟酸诗“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古人诚不欺我啊。”

“郡主，此人如此轻浮，要不要让霍将军拿下他啊。”知棋不忿道。

“罢了，”应栀南放下手中帷裳，摇头说道“我此番回京，朝廷对我的处置未定，我亦不知该如何自处。还是不要徒生事端了。”

马车驶入皇城，她远远的就能看见那“卫”字旗，高高的迎风飘摆，彷佛在向她招手。这是卫家的天下，也是他的天下。应栀南只觉得这天似乎没那么冷了。

宣政殿内，内侍监大总管李万全颤颤巍巍的走入内室来报“启禀陛下，秦宁郡主将至丹凤门，是否知会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不必”卫珩昀头都没有抬的继续批奏折，见李万全没有退下，“怎么？”

“陛下，应小姐毕竟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此番回朝，朝堂上已经没有告知，若是......”

皇帝此时冷冷的眼光已经扫了过来“朕需要你教朕做事？”

“哎哟喂，奴才知错，您就是给奴才十个胆子才也不敢啊。”李万全连忙跪下掌嘴。

“行了，罚俸半年，退下吧。”

“嗻”李万全满身冷汗的退出殿外，都怪自己，明明差事已经干到头了，却还是忍不住多嘴来趟这一浑水。他就知道一碰上应小姐的事，这位万岁爷就变得喜怒无常。

紫宸宫主殿内，燃烧的烛火发出爆炸的声响。将室内照映如白昼，卫珩昀出神的望着案上的奏折，可笔尖储积的朱墨却不由地落下，洇出了一大片赤红的墨痕。

“朕批折子累了，出去走走吧。”

卫珩昀披着黑色旒金大氅，高高的玉冠束起，风雪中显得格外挺拔。他走在宫道上，高高的高墙矗立，将天空围的四四方方。路上的宫人皆于百里外就跪下请安回避，一板一眼，一丝不苟，无趣极了。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为什么，他就走到了丹凤门台上。守台的侍卫见到了从未来过此地的皇帝，皆惊惧万分。

他立于丹凤门楼台之上，寒风刺骨。台上的写着“卫”的旌旗随风摆动，有力挥舞，高台之上，眺望远方，满目尽是京都富贵繁华。不一会儿，又长又宽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马车的身影，周围却只有区区几个侍卫，看起来又寒酸又孤零。他眉头微蹙，似有不满。

已过丹凤门门，离宣政殿越来越近。许是近乡情更怯，应栀南的心越来越忐忑。她害怕见到他，又害怕见不到他。她不想他过的不好，又不想他过的很好。宣政殿坐北朝南，群臣面北而跪。白玉石铺就的路面闪着温和涨的光芒，青瓦雕刻而成的浮雕堆砌的墙板，金色琉璃瓦在飞檐上光贺耀生辉，檐上神兽惟妙惟肖，振翅欲飞。无一处不显示皇家威严与高贵，这与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三年前，她和她的少年郎跪在这里受封，她被封为郡主，前往乌桓和亲，而他继位东宫。高堂上人一句话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如今，高堂之上的那个人换成了她最爱的人，只是再也不会是她的少年郎。

“陛下不在？”

李万全低头答是。

“李公公，皇上这是不愿见我是吗。”应栀南不由得苦笑。

李万全真是哭笑不得，“郡主，陛下真的不在。”

“那我进去等他。”

应栀南不仅对皇帝不用敬语，还要进紫宸宫主殿，这主殿非二品不能进，确实是没规矩了。

“郡主，皇上事务繁忙，这天下万民全仰仗陛下，不得空也是常有的事儿。”李万全恭敬解释道。

她垂下了眉，“栀南明白了，那我先去像太后娘娘请安。”

“郡主，您此次回朝，朝中无人知晓。还是莫去惊扰太后了。”

应栀南听后脸色惨白“朝中为何无人知晓？陛下这是何意？”说到后面，她连声音都发起颤来。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郡主切莫过忧思，陛下天威难测，自有圣裁。岂是我等可以随意揣度。”李万全这已经是很委婉的在提醒她了，如今的陛下已经长成了真正的帝王，不是她可以随意任性的了。

“多谢李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