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官奴

紫宸宫偏殿。

应吱吱闹够累了，就斜倚靠在贵妃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把吃着蜜果。语萤正蹲着给她按腿，好不惬意。她就是有一种能力，无论在哪里，什么情况下都能理直气壮的把日子过的舒坦。

“你倒是胆大，这紫宸宫的主人看着倒是成你了。”卫珩昀一来，就携带着外面的寒气，边说边解开自己的貂裘。语萤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接过，然后带上殿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应吱吱听出了他的鼻音了，但是应吱吱为着昨天晚上的事还在生气难过，并不欲搭理他。

“看来牧奉对你确实不错，这脾气也愈发大了。”卫珩昀走到她塌前落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气不复刚刚的调笑。

“栀南参见陛下。”她不情不愿的下榻行礼。

“你可知你如今的身份，在朕面前当自称一声奴婢。”

“？？？陛下这是何意。”

“他们没有告诉你吗。你现在的身份是朕的贴身宫女。”

“！！！”应吱吱原本以为那身宫女服只是故意来羞辱她的，没想到是来真的？

“陛下，”她倒是起身了，不卑不亢的直视着他“栀南为世家嫡女，又以秦宁郡主身份出嫁。如今陛下贬我为奴，怕是有诸多不妥，望陛下三思。”

“这你不用担心，朕已经对外宣布你在此战中失踪，再也没有什么劳什子郡主，你再也不姓应了。”他挑眉看着她，一字一句彷佛宣告了她身份的死亡，让她头皮发麻。

他这是想要彻底的毁了她，折磨她。

“阿昀，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她一瞬间眼泪就涌出来了，声音也染上了哭腔，拉扯上他的衣袖。“我家人会担心我。”

就像从前一样，他生气不理她的时候，她就会这样轻轻的扯他的衣摆，一双含泪的杏眼水汪汪的看着他，他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现在也一样。

他想要撤下她的手，但是她倔强的越攥越紧，委屈的看着他，“陛下，我爹娘会担心的，放过我吧”。

“你这个时候倒是善解人意了。怎么就从来没有为朕想过。”他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像要把她吸进去一般，“朕放过你了，那谁又来放过朕？”

他眼神里的怨恨和哀沉看的她的心更痛了，她就是因为太为他着想了，才落得如今这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有皇后娘娘那样的贤妻，又有宠冠后宫的美人。有她们为皇上排忧解难，自然与臣女无关。”她忍不住的嘲弄道，嘲弄他，也嘲弄自己。

“呵”他死死的捏住了应吱吱的下巴，“你还真是没有心肝啊”。

“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入宫是为了金尊玉贵的养着来享受天恩。至于你，”他犀利的眼光看过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朕的爱妃们来替你？你犯下的罪，自是由你自己来偿还。”说完便狠狠的放开了她的下巴。

应吱吱这下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如坠冰窖了。

原来如今的她，已经变得不配了。

“是，奴婢领旨。”她缓缓的跪下，目光失去了焦距。她平日里是极爱哭的，不知为何，此时一点泪都流不出了。

应栀南一向都知道他的雷厉风行，只是没想到这方面也是。

旨意是白天传来的，她人晚上就来紫宸殿侍夜了。她是第一次进来到紫宸殿，她知他不喜奢靡，但这里仍是充满着皇家的富丽堂皇，所有的物件摆放的充满秩序，螭样团龙纹看起来威严且不容置疑。她静静的跪在龙床旁守夜，等着他回来。不知等了多久，殿内袅袅的燃着龙涎香，薰的她困倦之意涌上心头。

宣政殿内，卫珩昀阖上了案桌上的最后一本奏折。靠着龙椅，闭上眼捏着眉心。

“陛下，今日晚间的时候，太后派人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为您新缝制了一套寝衣，想要您给掌掌眼呢。”李万全看他处理完了公务，才敢开口。

“呵，朕的这个母后也就这个时候才会想起朕了。”卫珩昀忍不住冷笑。

“走吧，朕也许久没去瞧瞧皇后了。”他漫不经心的起身。

“陛下......今夜是应姑娘在紫宸殿当值。”

“谁让她去守夜的？她守多久了？”他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不怒自威。

李万全心里一咯噔，完了，这下马匹拍在马蹄上了。

不等回答，他便理了理衣裳的褶皱，大步向着紫宸殿走去。

门被轻轻的推开，一股清甜不可忽视的栀子香便扑面而来，似是温柔的环抱他。透过帷帐，看见若隐若现的小影子，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撩起纱帐。

寂静的夜里，绝色佳人清浅的呼吸声也显得格外的清楚，跪趴在龙床边上，小脸蛋被压的圆圆的，红扑扑的，毫无防备。他轻轻的将她垂在脸庞的发丝别到耳后，想要把她看的更清楚一点。他痴迷的凝着她，手抚上了她眼角的那颗小泪痣，这里是她的敏感点，一碰便不住瑟缩。

此时的她不似初见的争锋相对，不似少年的浓情蜜意，不似后来的决绝狠心，不似如今的小心翼翼。仿佛只有睡着了，两人才能这样平和，毫无芥蒂的相处。

“三年塞外风霜，也掩盖不住你半分芳华啊。”他甚至都不想她这么美，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都觊觎她，他就能把她偷偷藏起来，揣在怀里。

佳人难遇，一遇误终身。

应栀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龙床上，还盖着被子，身旁是冷冷的。她大惊，不敢相信一向睡容极好的她居然会自己爬到龙床上去，这可是大不敬，还好昨夜皇帝似乎没回来，要不然自己这副样子被他看了，定然会更生厌恶吧。她苦笑。

候在殿外的语萤看见她出来，连忙将手里的披风给他系上。

“陛下昨夜在哪儿呢？”她以为他大概是为了躲自己就寝在了宣政殿的侧阁。

“姑娘，陛下昨夜去了凤仪宫。”

好嘛，应栀南听完后忍不住怒火中烧。凤仪宫，皇后。回忆、委屈、嫉妒疯狂的冲击着她，她越想越生气。可是她突然又想起来，自己如今不过一官奴身，有何立场与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