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摘星想扶额苦笑，父亲啊父亲，我是您的儿郎，一个从小到大，仗着脑袋好使，顽劣惹祸，出生就被诊断短命之脉，只有三十年寿命的命格，用夫妻所有的时间与财产护我周全，还有什么是能让您自愧到如仆人一般呢!

二月初三，晨曦中还有霜寒之汽，廊下的两只翠鸟叫的人没了睡意。

皓月端了一盆金丝炭打了一个哈欠，行到外室，把昨天的香龛里的炭盆换了下来，又将一块稍厚些的棉布拧湿铺在香龛上，再在多宝架上取了一个绘有芙蓉花的精致小白瓷瓶，一个细长的小银勺舀出来淡金色的芙蓉魄撒在湿棉布上，低头嗅一下，嗯！真好闻！脸上一笑，低头正了正衣角朝内室走去。

拨开门帘，见主子眨着朦胧的眼，晕晕乎乎的抬起肩，歪着头，又一头栽回枕头上。

皓月笑笑将窗帘子卷起来“主儿，今儿可初三了，该去茶仙道人那了，人家可是眼巴巴等着您的花果茶呢！”

“东西可都备齐了？”懒懒的哑音，晨起好大一会摘星的声音都会是这样，一般都是早茶后才会恢复。

“齐了齐了，雨亭昨儿就收好了”

“呵呵，哈哈哈···雨亭上次与茶仙的大弟子比输了阴阳茶，气的少吃了两碗饭，昨儿肯定没睡好吧，可攒着劲，哈哈哈···就该这气性···咳咳咳。”

皓月举着外衣立在床边嘴里“啧”了一声。

披着衣ji着屐到外室，雨亭正在往铜盆里兑水，主子只用水洗了手摸了一下眼睛就去榻上用早茶了。

一盏特调的陈皮普洱茶，一碗五六个小馄饨，一小笼酥皮凤爪，一块花糕，两块指甲盖大小的水红腌萝卜，一水的细腻薄胚白瓷，毫不奢靡却是极雅致。

直等到最后一口茶喝完，连着矮桌子一并抬走，一盆清水端置面前，泡了一会手，仔细的擦洗脸，又将琥珀色的脂膏在掌心融化涂了手背又在脸上轻按了几下，皓月跪立在身后缓缓梳头，雨亭又将一个小瓷瓶打开，用小刷子沾取一点油状的玫瑰魄涂在闭着眼养神的主子唇上，待主子轻抿了一下唇又沾取一次轻涂起指甲边缘。

“主子，今儿夫人带着岸青去靶场了。让我同您说一声”

岸青是内院里服侍摘星的三个侍女之一，都是打小六七岁时从人贩子手上买的，现下都以及笄，打小就和主人家签了终身不嫁的血誓，护主子安危，为主子侍从，安堂主依她们自身的天份教授武艺，岸青对骑射和软鞭上极有天赋。

直到皓月梳了一百下开始盘髻，摘星才睁开眼‘嗯’了一声，府里简单，母亲又打理的规规矩矩，无一处值得操心。

若不是同母亲一道出门摘星都是从后门走的，因为极其便利，特意掩盖行踪。

去茶仙道观要赶上半日的马车，茶仙道人一大早就让弟子卸了门槛，好让摘星这个，最见不得人的金贵的半个道姑子到了暂住的偏舍，才下马车。

此等礼遇只此一份才换来每月初三的短修，算来已有三年，忘年之交也被大家津津乐道···

安顿好一切，太阳都要沉下去，立在窗边眺望远处起伏山丘，红光半边天，如凤凰涅槃，静静看了会，提笔写了两句诗；

观房僻寂无来辙，踏遍长廊占晚霞。

让皓月收起，明早送与茶仙，因着已近休息时间，只等明天。

一夜好眠，侍候摘星晨间漱洗的雨亭面色沉静，眼里的杀意藏不住。

皓月一直忍着笑，摘星叹了一口气，才哑着嗓子“好歹叫人家一句大师兄，你这像是要同归于尽了一般，亏的人家给你备着千丝苏的茶点，怎的不领情呢？虽说以后是没机会嫁了，好歹也找个体面的由头给大师兄一个颜面···”

雨亭听到一半就急急退后数步，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你你你···昨儿你起床时我在外间可听着了，我们明明就是一个阵营的，怎么能临阵倒戈？我现下可顶着主子的名号比试，士可杀，不可辱，那茶点就是他心虚，赌我们的嘴。他这次再敢耍小聪明，我非毒死他。”一口气说完，气的红着脸···

“好好好，我们都是一个阵营的，大师兄确实招人烦，可也别毒死，还不至于，下点闹肚子的，让他三天下不了床。”皓月边接话别给主子铺起餐布，将托盘里的早茶置于餐布上。

雨亭忙将陈皮普洱放好在餐布的右侧，让主子用食，待喝了一口茶浸润了嗓子才又开口。

“我们自然是一个阵营的，你可是先锋大将，我这个军师不过见你紧张怕失了灵巧的应对，给你松松心情。”

“好像···是松快些了···那，那我···”雨亭踌躇着不知道才能说出自己的意思···

“无虞，上次确实是他耍了小聪明，你这次有竹魄，任他怎样都盖不过这一口清冽。”

这下雨亭的脸色可算是阴雨转晴，胸口都不自觉挺了起来，背脊直的像根竹子！

主子用早茶是不能说话的，两人去外室用早饭。

出门去见茶仙道长前，三人都是薄纱覆面，待进了授课堂，雨亭行在最前，三五个道士叫着师妹师姐，其实都是叫的雨亭，摘星扮演着雨亭的侍女身份。

茶仙道人说着客气又欣赏的话，一番安排让大弟子与雨亭开始了这一轮的比试，转身走了，让小辈们斗法闹腾去，摘星也适时退了出去，在后山的阶梯上两人碰面。

摘星取了面纱，喘了一口气，才开口抬手行礼“近来仙长可安好？”

老道长笑的没了眼睛“呵呵呵···好着好着，早上送来的诗不错，我让拿去裱了，回头就挂在善堂”

两人并排走着，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行至到山顶，一处亭子处，两人坐在太阳最好的一面，靠在护栏上晒着太阳，道长才清了清嗓子郑重了两分才开口。

“天像变了，有半月之久了，你也知道，我除了茶道其他都是半桶水，参不透玄机也没有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