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碧箫楼内
沈澈首选康平县并非无的放矢,洛水城户税司王庐因珣王遇险一案被捕,沈澈在调查王庐之时便牵扯出了税务问题。
洛水城下辖七县,七县每年征收税额皆不相同,根据便是各县人丁,田亩,以及商户,康平县内有百万田地,但每年上交税赋却连一半都没有。
据户税司的说法是,康平县内名为百万田地,实则多数已是荒田,加之旱涝天灾,年年负收。
沈澈自然不信这些说辞,故而特地暗中命人查过,康平县的田只多不少,但大部分田并不在百姓手中,而是在五大地主手里。
与清平县不同的是,清平县在沈澈到任之前并无县令,税收皆由洛水城直接管理,而康平县内所有政务皆由县令赵德才管理。
康平县有多少田,产多少粮,该交多少税,实际上交多少,五大地主手里手里有多少地,赵德才心知肚明。
官绅勾结。
这是沈澈来此首要面对的难题。
“洛剑。”
“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将方才出去的赵若安绑了,到余府等候,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是!”
洛剑前脚刚走,何二便带领家丁来了碧箫楼,这时楼上才传出,余家少爷余良与赵若安发生口角,二人打斗之时,赵若安手下伤了余良下体。
何二情急之下匆匆命家丁去寻郎中,自己则返回余家通知余家老爷。
沈澈转而对小宝低声道:“你以碧箫楼杂役身份去县衙报案,就说余家少爷在碧箫楼内被歹人重伤,若问你余良被何人所伤,你便说不知,但余家少爷此刻危在旦夕,请县太爷主持公道。”
待小宝走后,沈澈方才起身,此时二楼之上客人大多已经散去,沈澈走到雅室外,只见房间内遍地狼藉,余良昏厥在地至今未醒,有四人在内。
其中两人是余家家丁守卫在此,另外两人皆仪表堂堂,气质不凡。
一人着蓝衫,以蓝色丝绦束发,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正在为余良施针。
另一人身着墨色劲装,手持长剑,腰间系一条红色布带,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碧箫楼八位公子各有特色,这二人便是蓝箫公子与墨箫公子。
沈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余良,余良下衣浸染血迹,是被利器所伤,蓝箫公子正在行针止血。
沈澈开口问道:“敢问蓝箫公子,余少爷伤势如何?”
蓝箫并未回答,专心施针,墨箫看向沈澈道:“你是何人?”
沈澈道:“在下途径此地,听闻余少爷受伤不轻,特来探望一二。”
沈澈并未道明身份,答的也是模棱两可,乍一听便会以为是余良的好友,实际上沈澈根本不认识余良。
墨箫走到门口,挡住了沈澈的视线,“有蓝箫在此,余少爷不会有事,若无其他事,还请阁下暂避。”
墨箫比沈澈高出半头,身姿挺拔,虽在八位公子之列,但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剑客,与男倌二字完全不沾边。
“不知余少爷因何受伤?又是何人所伤?”
墨箫不悦道:“这与你何干?”
沈澈道:“方才在下看到余家之人已去县衙报官,衙役很快便会赶来,但在下听闻余少乃是赵若安所伤,不知是也不是?”
墨箫闻言扭头看向余家家丁道:“谁让你们报的官!”
两名家丁摇头不知,墨箫神情凝重地看向沈澈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赵若安乃县太爷之子,他公然伤害余少,此事若不惊动官府也便罢了,可现在已经报案,公堂之上,难不成要让赵县令审自己的儿子?
若不是,余家在康平县亦是有头有脸的乡绅大家,余少爷遭此大难,余老爷岂会善罢甘休?必然不会轻饶那行凶之人。”
这时,一青衫公子走来,来人好似青竹一般,清新脱俗,面色温润,姿态儒雅,正是青箫公子。
青箫道:“二位公子酒后发生口角,赵公子失手伤人,想来也是无心之失,余老爷与赵县令颇有交情,只是后辈之间小打小闹罢了,何必对峙公堂。”
沈澈拱手施礼道:“失手伤人?无心之失?依在下来看只怕并非如此吧!余少爷分明是被利器所伤,所伤位置又如此特殊,敢问青箫公子,小打小闹便要断人子孙香火,若大打出手是不是就要千刀万剐了?”
青箫脸色微变,探望了一眼房间内,蓝箫仍在设法施救,青箫无可奈何道:“这位公子,在下知道你关心余公子,为余公子打抱不平,可是此事不可闹大啊!”
“这是为何?”沈澈故作不解。
青箫压低声音道:“余家世代单传,如今余良下体受伤,若日后难以为余家延续香火,余老爷怎能罢休?
可偏偏赵若安是赵县令最疼爱之子,赵县令又怎会看着心爱之子入狱?
若余家自此与赵县令反目成仇,以赵县令在本县威望,其余四家也会就此与余家划清界线,甚至落井下石。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到头来受伤的终究还是余家啊!”
这倒是出乎沈澈意料,这位青箫公子竟能想到这一步,可见才智过人,而且对余良似乎颇为用心,是设身处地在为余良着想。
只是沈澈到此目的就是整治官绅勾结,官绅一体沈澈正不知如何下手,眼下这天赐良机,沈澈如何能放过。
哪怕余家想要息事宁人,沈澈也绝不会让这件事大事化小。
“青箫公子也说了,余家世代单传,纵有良田千顷,金银不尽,可若是余家无后,再多钱财又有何用?
更何况那赵若安仗势欺人,分明是故意行凶断绝余家香火,用心之歹毒令人震怒!
此事出在碧箫楼,你们皆为人证,便是对峙公堂又如何,我不信赵县令敢当着所有百姓徇私包庇,若他当真敢罔顾律法,即便是去洛水城的刑典司,此事也断然要个结果!要个公道!”
青箫不知沈澈为何执意要替余良出头,但此事实则因他而起,那赵若安一贯霸道目中无人,适才醉酒对青箫多有侮辱,余良倾慕青箫久矣,为维护青箫这才与赵若安起了争执。
青箫自是希望还余良公道,可这是在康平县,赵德才一手遮天,余家纵使是五大乡绅之一又能如何,且不说五大乡绅都仰仗于赵德才马首是瞻,便是五大乡绅之间明争暗斗也从未停歇。
余家若因此事得罪赵德才,一朝失势,墙倒众人推,彼时余良只会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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