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寒星渡（7）

往日繁荣的戈弗雷王国，此刻正陷入悲痛中。

王后掩面哭泣，“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居然要抢走我们的凯瑟琳，太可怜了小凯瑟琳！不过这也说明了她的美貌。除了真正的公主以外，魔王都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全副武装的军队，自知道消息的那天就立在城外，手持剑盾，依次排列。他们形成的庞大营地，规模还在不断扩大。

但这些防得住吗？那可是黑暗与邪恶象征的魔王。十年前只是因为有人误入森林，暴怒的魔王就用可怕的法术把无数活人变成死人，抢救回来的也不过几天就出现呕吐，高烧，脑出血等系列症状，派去的护卫队无人生还，尸首腐烂的画面他们不忍回忆——那是天灾，劫难，是盖在美好生活上可怖的阴影。

“我们用了整整十年，销毁矿石，建立高墙，建造隔离室……做出最大程度的补救，才让附近的城镇恢复些生产与人气。而现在，该死的魔王居然还要掳走我们无辜的公主。”

“最聪明的艾登王子，您一定有办法的。”

“小王子殿下，救救我们吧，魔王肯定还有进一步打算！”

“哥哥，我不想离开你。”

同样金发蓝眼的小王子安抚好呜咽的妹妹，在书房查阅到上古书籍后，毅然踏上寻找龙族的道路。

父王母后要处理国政，他出去冒险，然后拯救大家，这是天经地义的。

龙境，处于遥远的蛮荒之地。为了赶路，他只带上几个精锐的士兵，又因路途凶险，几个士兵先后遇难。只有他活了下来，蹒跚的走在满是荆棘的道路。

那个傍晚，天空是烈火般的赤红色，云朵堆积舒卷，明艳又压抑。圆月高高悬挂，像巨大的眼球冷冷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他终于找到入口，踩着甬道石壁就开始下行。垂直的高度，只要一步踏错就会摔落致死。

“呼……”

他喘着粗气，心脏因脚下恐怖的高度跳的飞快。手指满是裂痕，粗糙的布满老茧，指甲都外翻出来。为找到龙境，他吃了不少苦头，现在落魄的不像天潢贵胄，反而像是常年流浪的乞讨者。绣着金边的白袍早被泥浆染脏，满脸灰尘，胡子扎拉，头发还沾着蜘蛛网丝和草叶。

他想到很久以前，调皮的凯瑟琳把他关进仓库，第二天才想起这事。黑暗幽闭的环境里，他只能用手不停摩挲判断方位与出口，出来时狼狈的模样跟现在差不多。

从小到大，因为是长子，王子，他不得已担当起所有的责任，隐忍退让，守护自己的亲人，王国，国民，即使疲惫到极点也不能放弃。因此，他身上有各种人们戴上的光环：无私伟大，善良仁慈，勇敢无畏……他付出很多，实质拿到的却很少；表面光鲜亮丽，内地却有些悲哀。

他期盼也有人能来帮帮他，就像他帮了无数人一样。看着手腕上的红色链子，记忆又定格到在森林的那天。

漆黑如黑夜的眼眸，深邃浓重，他的目光也因此沉浸。

卡在岩缝的短剑突然发出一声兹拉的刺耳声响，松动的石块开始脱落。他下意识抓住一切可以抓的，最后只来得及抓到半截断裂的植物草根，伴着掀起的薄薄尘埃，身体随着碎石急速落下。

如果天空之上有什么眼睛，如果真有神明，您也看见苦难了吧，神啊，为什么不渡我。

“——！”

骨头断裂的声音，痛楚拉扯着神经。

如果可以，他不愿再做救世主，太累了，被救赎的滋味比一昧付出要好得多。

他以为自己死了，耳边突然传来嘶吼的龙吟。

视线一片血红。地动山摇，那条龙因他闯入愤怒的咆哮，凝现出的巨大火球将四周珠宝燃烧殆尽，骇人的高温让空间都开始扭曲。

人类尊贵的王子殿下，最悲苦的境地，最为低贱的姿态。

火烟熏的嗓子干涩，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喃道：“乞请您的援手，求求您……我们需要你！作为报酬，我愿奉上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所有。”

席卷来的熊熊烈火，让灵魂都作痛。噼里啪啦的火舌狰狞的舔舐在衣角，人很快就成为火海里一个不起眼的焦炭火球。

他死了，又在烈焰中“重生”——他与龙签订了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