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自杀之人

“……中国的禁毒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

讲台上头发花白的历史老师正照本宣课，教室里安静极了，甚至后排的同学还在打瞌睡。

窗外的蝉鸣在没有生机的夏天里显得格外勤奋。

坐在窗边的同学头一点一点的，突然一个激灵，惊醒了。他本想看看窗外缓解一下疲惫困倦的大脑和眼睛，下一秒却惊叫出声：“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要自杀？”

班上顿时乱作一团，纷纷朝窗户边靠拢。

教室对面那栋楼是图书馆，图书馆有六层楼高，此时楼顶围栏外，站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教室和图书馆的距离不远，正对着的，抬眼就能看到图书馆，。

“我去，竟然有人要自杀！”

“那是谁啊，好像是余小念！”

“快快，我们去看看。”

图书馆围栏外站着的少女，十分瘦弱，齐肩的短发被偶尔吹来的热风带起，会发出淡淡的清香，是她最喜欢的玫瑰味。

她今天特地穿了白色的连衣裙。按理说是不可以的，必须要穿校服。

但她太喜欢这条裙子了。

她想看看天，但天空太刺眼了，她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从被手遮住的阴影下挤出一点缝隙她才能看清天空颜色。

我真讨厌夏天。她想。

“余小念，你想清楚了吗？”

平淡声音从她身后想起。余小念转身，看见天台入口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着黑色风衣，倚着玻璃门，正慢里斯条地给自己点烟。

余小念悲苍地笑了一下，问他：“你是谁？我见过你吗？”

那男人吸了口烟，慢慢吐出烟气，他说：“楚隋君。没有。”

余小念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隋君随意道：“或许我是来挽留你的。”

余小念很瘦弱，脸色十分苍白，黑眼圈也极重，脸上有很多淤青，鼻梁上和右眼眉毛上贴了创口贴，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格外明显。

余小念像是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要挽留我呢……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早点死……”

楚隋君不置一言。

余小念转了回去，面对着那栋安静的教学楼。

图书馆楼下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师生，他们七嘴八舌的劝说余小念，但嘈杂的声音令人烦躁，余小念皱起了眉头。

余小念的班主任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男同学。

班主任想要上前劝说：“余小念同学，有什么事，我们下来说好不好，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和老师说。”

余小念头都没回：“就停在那里吧，不要再靠近了。”

班主任闻言顿住，两个学生也停了下来。

他们仰视着这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下午的阳光从她的斜上方掠过，把她的瘦小身躯拉长了近两倍的阴影铺在地上。

她此时就好像一朵轻柔娇贵优雅的白玫瑰。

余小念轻声说：“今天好冷啊，这该死的夏天，竟什么也捂不热，我讨厌夏天。”

倘若我生来就该受尽磨难，又为何把我带来这世上，说什么人人生而平等，说什么想要什么要靠自己努力去争取。我明明这么努力，努力地想要做好每一件事，努力地迎合每一位同学，努力地想要改变自己，改变环境。

但我还是那个我，卑微，懦弱，低贱的我。

她们歌颂苦难，殊不知我就是苦难本身。

“我永远也做不成苦难里翻身，然后被歌颂的那个人。”

她声音轻的几乎像自言自语。

说罢，她便毫不犹豫地往前倾倒，从六楼飞了下去。

班主任和学生迅速上前去，却连余小念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砰——”

血花四溅，脑浆四散。

头先着地，当场死亡。

围观的同学惊恐地退开半步，顿时炸开了锅。但好奇心使然，他们并没有离开，有些都吐了，有些悄悄拿出手机拍照，没人敢靠近。

雪白色连衣裙被斑斑点点的血渍染红了不少。

那朵高贵的白玫瑰终究是脏了。

天台上老师和学生几乎泄了气，瘫软在围栏边，那个班主任甚至还哭了。

楚隋君慢慢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赫然是刚刚自杀的余小念。

余小念面带微笑看着镜头，眼睛里带着年少的青涩，似有意无意在回避镜头。

照片下有几行小字：余小念，女，2005年10月14日生。

楚隋君吸了口烟，呼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说道：“2021年7月8日卒，死因，自杀。”

他说的这句话，逐字出现在了照片下面的几行小字后面。

楚隋君把照片抛出去了，那张照片便在半空中自燃了，但却没有半点灰落下。

楚隋君把最后一口烟抽了，将烟头扔地上撵熄，转身离开了图书馆天台，来到楼下。

图书馆门口左右两边都有大树，在大树的遮掩下形成了小片阴影。

大树下面，赫然站了一个白衣少女。少女表情木讷，在围观的人群之外。她看起来是那么无知有那么纯粹。

楚隋君走近她，他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披在了少女头上，并轻声对少女说：“跟我走吧，余小念。”

余小念面无表情，呆滞的眼神缓缓看向楚隋君。

这人五官生的极为俊朗，可他眼睛无神，胡子邋遢，头发不是多久没理了，都快把眼睛盖住了也毫不在意。

可在余小念眼里，他仿佛带着神的光辉，是那样耀眼，仿佛夜里护照的海面上那巍然不动的灯塔。

“我死了吗？”余小念问。

距离天台上抽掉的那只烟不到片刻，楚隋君又给自己点了支烟，看起来十分颓废：“如你所愿。”

说完他转身走了，余小念本能地跟上去了。

校门口，警车和救护车已经到了，正赶去自杀现场。

警车和救护车和楚隋君擦肩而过。

坐在副驾驶上翻看卷宗的许澜眉头紧锁，他已经能听到来自不远处的躁动了。

他抬眼，正好看到一个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抽着烟走过。

没一会，警车停了下来，许澜下了车，他想再看看那男人，但男人已经没了踪迹。

警察立马拉了警戒线，嘱咐围观的师生不要散播图片，并把他们都驱散了。

许澜眼睛绕了一圈，现场警察正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该拍照的拍照，该提取证物的提取证物，该做笔录的做笔录。

不远处站了两个人，两个女学生，她们眼里有惊恐，不安。她们发现有警察在看她们，就紧张地后退几步，走了。

许澜马上叫人：“陈信，去把那两个女生叫过来。”

陈信得令，马上就去追那两个女生。

许澜转身蹲在了余小念的尸体旁边。

从六层楼跳下来，掉在路中间，尸体并不好看，血摊了一地。

“啧，校园暴力。”许澜感叹了一句。

余小念的眼睛，甚至没有合上，平淡而又绝望地看着地平线延伸的方向。

许澜为她合上了眼睛。

这时一个警官走过来，站在许澜旁边道：“许队，死者名叫余小念，十六岁，目前在这所学校高二五十八班就读高二。”

许澜站了起来：“把尸体先带回局里吧。”

Y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大楼。

审讯室里，女学生浑身颤抖，但语气却十分凌厉，她几乎大喊着说：“余小念的死跟我没关系！你们凭什么抓我！”

警察：“那你为什么要在自杀现场徘徊？”

女学生：“我和她是同班同学，我就去看看她，难道看看也犯法吗！”

警察：“可我们经过调查发现，你曾经和同学一起霸凌过余小念，这个你怎么解释呢？”

女学生顿时哑口无言：“我……”

审讯室在，许澜放下监听耳麦，转身去了法医室。

法医刘祈英正好尸检完，见许澜来了便摘下口罩，说道：“来了许队。”

许澜轻轻点点头，问：“情况怎么样。”

刘祈英耸耸肩：“就你看到的那样，除了身上淤青，并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致死原因头骨破裂，附和坠楼身亡的特征，自杀。”

许澜不置可否。他的脸上，总有一种不近人情的清冷。

他说：“尸检报告出来了给我看一看。”

说罢就走了。

刘祈英倒是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哈着气道：“恭送许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