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审问

陈雅丽使劲推开楚隋君的手，嘴里不停尖叫。好在病房门关着，门口也有便衣警察守着，不然护士该冲进来揍人了。

楚隋君的手又按了上去，这次更加有力，让人不可抗拒，“陈雅丽，如果你不想余小念回来报仇，你最好站在就冷静下来。”

如果是陈信或是许澜说出这句话，以陈雅丽目前的状况，恐怕会更加激动。可偏偏楚隋君说出来，让人觉得十分有份量，真的能让人冷静下来一般。

陈雅丽不再大吼大叫，她紧紧把自己抱住，止不住地颤抖，她把昨天经历的恐怖都在今天的颤栗里表现了出来。

“看着我，陈雅丽。”

陈雅丽缓缓抬头，视线渐渐和楚隋君对接。

两人目光对上的一瞬间，陈雅丽仿佛被喂了什么定心丸一样，楚隋君搭在她肩上的大手，说不上温暖，却能给人力量和勇气一般，没一会陈雅丽竟真的平静下来，不叫也不抖了。

“人冷静下来了，问吧。”楚隋君手回收，把烟继续叼在嘴里。

许澜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楚隋君，陈信也赞赏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许澜：“陈雅丽，为了能给你爸爸和余小念一个交代，请你配合我们。”

陈雅丽脸色依旧苍白。她面容本就姣好，现在因脱力和出汗，倒显得有几分柔弱了，平日里的嚣张劲儿全都没了。

“那请你把你知道的关于余小念和昨夜天台的事都告诉我们吧。”

“余小念……”陈雅丽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换做曾经，陈雅丽几乎怕脏了口，从不叫这个名字，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惧怕这个名字，怕到提起这个名字就会崩溃。

于是她哭了，她虽然再没有大喊大叫。她把头埋在自己双膝，长发顺着肩膀滑落。

当你们自诩优越，践踏别人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当你们不择手段，诱人自杀的时候，就该想到沉默的爆发比明目张胆的欺凌更加致命；当你们不惜用上禁术的时候……

楚隋君长长吐了口气，就像在吐烟一样，他们并不值得同情，自作自受罢了。

“……我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欺负余小念，并没有想过她会死的。”陈雅丽虚弱开口。

许澜：“你为什么要欺负余小念，带头孤立、排挤她？”

陈雅丽半晌才别扭开口：“因为她好欺负呗。我在学校也算的上校霸了，看谁不顺眼就把谁打一顿，旁人是不敢过问的。”

“……”

他们默许了这个说法。

陈雅丽的爸爸陈善兴是做房地产的，家里十分有钱，他的叔叔陈善宝是政府要员，陈家在Y市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旁人自然是不敢过问。

“自从上个月余小念的奶奶去世后，余小念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暴躁，易怒，谁一跟她说话她就打谁，她自杀前两天我都没再欺负过她。只是后来……”陈雅丽欲言又止，她看了看马进财，马进财脸黑的可怕，他直接别开脸不看陈雅丽等人。

陈子豪也从被窝里探出头了，带有警告意味般地警告陈雅丽：“雅丽，不该说的话别说。”

许澜、陈信，楚隋君目光都看向陈子豪。

楚隋君目光很淡，带有几分不屑。他那由于疏于打理的深邃五官染上了几分颓然和薄凉。没一会他收回目光。这种人，没什么好看的。

陈雅丽似乎在做心理斗争，思量了很久才开口：“哥，爸爸的死都怪你，要不是你和那个什么狗屁道长，爸爸怎么会死？”

“你！”陈子豪恶狠狠地瞪着陈雅丽，陈雅丽虽双眼含泪，但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都怪你们想的馊主意，说什么给爸爸补魂，那个马进财就是个跳大神的骗子，你还相信他？请鬼上身，诱导余小念自杀，这些都是假的，爸爸是被你们害死的。”陈雅丽嘶哑着声音哭诉道。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但真假难辨。身为人民警察，当然不相信请鬼上身那一套，但这个诱导自杀就不像是开玩笑。

许澜冷声道：“什么诱导自杀，陈雅丽你说清楚点。”

陈雅丽：“这个你就要去问马进财了。”

马进财黑着脸，依旧一言不发。

许澜：“马进财，诱导自杀是怎么回事”

马进财冷哼：“我怎么知道，我不认识什么余小念，也不知道什么诱导自杀，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澜：“那请问，你昨晚为什么要去警局把余小念的尸体带到这里来？医院天台上，你画的那些鬼画符有什么用？”

马进财脸又黑了几分，不再开口。

楚隋君却这时来了兴趣，“哎哎，剩下的我来说，我知道。”

马进财那会吃人的目光猛地看向楚隋君。

他昨晚意识即将跌入黑暗时，模糊间好像看到了这个人。他紧张起来。

许澜看向他，向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楚隋君好整以暇，“结合陈雅丽同学提供的线索，我们有理由推断进财兄把余小念的尸体带到医院，又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那几盏蜡烛灯，是为了给余小念招魂。”

许澜，陈信眼里升起的期望暗了下去。

楚隋君去不以为然，拿掉嘴里的烟，煞有介事地说：“如果你们不往这方面想，你们还能想到其他什么理由吗？进财兄你说是不是？”

马进财激动起来：“这世界上又没有鬼！”

楚隋君：“你这个口是心非的老鬼，那倒是让我看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马进财不再说话。

许澜：“马进财，我们将以蓄意谋杀的罪名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

中午，刑侦大楼外的饭店里。

为表谢意，许澜特地请楚隋君来吃饭，楚隋君客气地来了，并且点了一桌自己爱吃的菜，自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于是心里美滋滋的。

这人刚才在办公室还打瞌睡来着。

想想这两天，频繁出现“鬼”这个字眼，许澜就有些头疼。他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有神，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楚隋君：“楚老板，你真觉得这世上有真鬼吗？”

楚隋君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并看了许澜一眼，像是他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一般，“这种东西呢，你信则有，不信则无。”

楚隋君说的模棱两可。许澜只是想听听他的看法，并不是让他开导自己。

“当你信仰某个东西到极致，并本能的相信那个东西存在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所信仰的东西与你如影随形。”楚隋君突然说。

许澜愣了一下，他看着楚隋君，楚隋君也在看着他。

“那你是真的觉得世界上有鬼？”

楚隋君不置可否，笑了笑就继续炫饭。

这外面的饭，总归不如杨姐做的好吃。

许澜打量楚隋君。这人头发快到肩了，早上出来的忙，随便扒拉两下就跟着出来了，看起来十分凌乱，可不算是邋里邋遢了吗？胡子也不刮，从早上到吃午饭的时间，他已经抽了不下十根烟了，就好像离了烟活不下去一般，随性慵懒，痞里痞气的。

中年老男人的生活现状。

“早上光审问马进财他们了，现在楚老板也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楚隋君斜了他一眼，“你可别把我当犯人审。”

许澜轻笑：“一天给你开三百块钱误工费请你协助调查，咨询你几个问题你还是该配合的吧。”

说是协助调查，但楚隋君可不清楚警察办案的流程，深觉自己也有没办案的能力，但人家开了三百的误工费，他那个小店，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赚到，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于是答应了。

“昨天，你在医院天台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找人给你望风？”

楚隋君思索片刻，反问道，“许警官，你是无神主义者吧？”

许澜点点头，他坚信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有迹可循的，神鬼都是人幻想出来的东西，都是人为的巧合。

楚隋君点点头，又思量片刻才道：“我其实并没有比你看到的多，而老龚也并不是给我望风，他只是在我后面而已，正巧被你们碰见。”

“那你为什么要去医院天台？”

问题又回到了去天台上了，许澜一直注意着楚隋君的变化。

楚隋君耸肩笑了笑，这个问题是避不开的，巧合不可能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好事就算了，坏事就必须得注意了。

可这个问题就在于和一个无神论者讲神鬼的东西比对牛弹琴还让人头疼，牛听不懂，但人听得懂，他还会反驳你。

许澜不知楚隋君的动机何在。

“张莫平让我去的，你去问他。”

许澜愣了一下，“你和张局认识？”

楚隋君点点头，满足地扒完最后一口饭。

“其实很多东西并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有些东西你越往下深研，你越会发现你调查的东西是与自己的认知相违背的。当你的认知不能解释现象的时候，你就应该考虑换个思维，别死抓着不放。”楚隋君语重心长地说。

许澜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扯着嘴皮子道：“谢谢你的指点。”

“好说好说。我吃饱了，你吃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