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发作

对陆辞来说，过于兴奋和过于难过，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一点在第二天得到了应验。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孟姌，她发觉陆辞今天好像有点沉默。

平时陆辞不如她活泼，但也不会这般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她觉得今天的陆辞，让她几乎不敢和她上前说话。

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陆辞不说，她也不敢问。

而且，她最近，心思也有点乱。

如果说第一次是她失恋之后对温暖的依恋，那么第二次她生出的一些心思，让她再也无法躲避这个问题。

她可能，真的不太直……

孟姌望着不远处刘琦埋头工作的模样，心情复杂。

思考了很久，她决定找身边最疑似弯了的人寻找突破口。

休息的时候，孟姌故作随意地提起来：“小陆，昨天我刷到一个视频，是江誩和杨萌萌的。”

这两个名字很熟悉，是娱乐圈之前挺火的两个小花，后来两人公开出柜在一起了，退出了娱乐圈，当时还掀起了轩然大波。

陆辞放在键盘上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问：“嗯，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以为孟姌又要打趣她和言喻了。谁料孟姌扭捏片刻，小声问：“小陆啊，你说，女生和女生，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啊？”

陆辞停了手，转头看向孟姌。

孟姌脸一路红到了耳朵根，心虚地低下了头。

陆辞试探着看她：“怎么这么问？”

孟姌小声道：“我……只是好奇嘛……”

陆辞哭笑不得：“你看我信吗？”

孟姌又纠结了许久，最后豁出去了一般，在她耳边急促道：“小陆，我觉得我可能弯啦！”

陆辞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直直看得孟姌差点钻到地缝里，最后陆辞也忘了自己还在发病这件事了，她觉得一时有些懵。

怎么她最近遇到的全是弯的！

苍天在上，她不会是有什么buff在身上吧？

孟姌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小直女，怎么就突然弯了呢？

陆辞不解，十分不解。

陆辞扶着额角，堪堪问：“是刘组长？”

孟姌瞪大了眼睛：“小陆你是神仙吗？怎么这都知道？”

陆辞一拍额头——果然。

孟姌还一脸苦相地看着她：“小陆，我该怎么办啊？”

陆辞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怎么发现，你可能弯了的？”

孟姌对了对手指，咬了咬嘴唇道：“还不是你，每次我喝醉了都把我丢给刘姐，第一次我不是刚失恋嘛，迷迷糊糊地，就把刘姐给亲了……”

陆辞：“……”

你是个人才。

孟姌继续道：“之后我不是又喝醉了一会嘛，刘姐又把我带回家了，我这回还比较清醒，就觉得……刘姐长得挺好看，就……又亲了她一口……”

陆辞：“……”

你是魔鬼吗？

陆辞真的不知说什么了，只能道：“那，刘组长怎么说？”

孟姌不好意思道：“她没说什么，可能是我从小就挺喜欢亲近她，她当做是同性间的正常举动。”

陆辞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孟姌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也没法轻易定义我的性向，所以我想，和刘姐试试。”

陆辞哭笑不得：“那也得刘姐愿意啊，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不是弯的？”

孟姌眨眨眼睛：“据我所知，刘姐从来没谈过男朋友。”

陆辞：“那万一人家是只想搞事业呢？”

孟姌气了：“小陆！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妹！”

陆辞弹了她脑门一下，道：“我这不是怕你受伤么？毕竟……弯了以后，路会难走很多的。”

孟姌丧气道：“你说得对，我还是冷静下吧。万一刘姐根本就没这个心思，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陆辞点点头：“你先等等，你也不能确定你的想法，你分得清依赖和喜欢么？”

孟姌有气无力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还是好好想想吧。”转眼又换了一副贼兮兮的神情：“那，小陆，你和言总最近怎么样了？”

陆辞被问住一刻，轻咳两声道：“我们……还是那样呗，能怎么样？”

孟姌啧啧两声，奈何休息时间已经到了，她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作罢。

到了中午，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陆辞终于支撑不住，推开键盘鼠标，趴在了桌子上。

这一次的感觉似乎比先前都要强烈，许是因为这几日她日子过得实在太过滋润了，她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胸口一阵阵的疼，牵动身体不住地颤抖。陆辞牙齿哆嗦着，觉得自己像是快疯了。脑中不断涌出可怕的念头，她自己都觉得害怕这样的自己。

她死死咬着牙，握紧了手臂，等着这一次发作结束。

后背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她宛若惊弓之鸟般一激灵骤然回头，将身后的言喻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她刚刚看到，陆辞的眸子流露出的，是一瞬的凶狠与杀意。

这绝不是她的小绵羊的眼神。

言喻担忧地扶住她：“陆辞？陆小辞？你还好吗？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陆辞眼底的凶光在看到言喻的那一瞬便卸下了，剩下的全是秘密被窥探的慌乱，眼底，身子缩了缩，眼圈发红。

言喻见她不吭声，更担心了，拉着陆辞的胳膊就要将她强行拉起，却被陆辞挣脱开，目光挣扎一瞬，低声道：“我没事。”

言喻不依不饶：“你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

陆辞已经撑不住了，对上言喻关切的目光，她喃喃道了一声：“对不起。”忽然推开她，转身冲进了洗手间隔间。

言喻被推得后退了两步，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抬脚追进了洗手间。

陆辞躲在隔间里面，在角落蹲下，两手抱着头一阵阵地颤抖，心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为了不发出声音来，她嘴唇都已经咬破，血肉模糊的一块，鲜血甚至顺着嘴角滴下来，看着几分吓人。

难受，真的好难受。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胸口闷闷的疼，她眼前一阵阵地晕，忍不住轻轻哭出了声。

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样的痛楚了，自从言喻来了以后，这种感觉便很少侵袭她。但她知道，这也只是集中道这一天了而已。

神思恍惚了许久，她才模糊地听到外界的声音，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还有那人焦急的声音：“陆辞！陆辞你开门！陆辞！”

陆辞眼泪一下子下来了，身子抖得更为剧烈，她颤着牙低吼：“别，别进来！”

拍门声弱了点，言喻试探地问：“陆辞，陆辞你怎么了？陆辞你出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你别……”

她的声音莫名带了分哭腔：“你别吓我……”

陆辞回了回神，听着外面言喻的声音，咬了咬牙，伸手摩挲了下小指的尾戒，按动了一个开关，一个并不明显的尖锐的刀刃露了出来。

她把袖子一挽，瘦削白皙的小臂上，竟全是斑驳的疤痕。有新有旧，凌乱不堪，触目惊心。

她咬着袖口，另一只手按着戒指，狠狠刺向了自己的手臂，鲜血顿时渗出，陆辞紧接着含住伤口，吞咽了几口血，口腔一阵铁锈的甜腥，她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的，让自己情绪平复的法子。

她不敢让自己出血过多，含了一会儿，血堪堪止住了。她这才松口，眼前有些发黑，她身子不住的发软。

把袖子放下来，她定了定神，打开了门。

开门便撞上言喻焦急的眸子，言喻在她开门的一瞬间便紧紧抱住了她，嗓音当真有些哽咽：“你怎么了？你，你真的吓到我了。走，我们去医院，快，我带你去。”

陆辞有些僵硬的身子回抱住她，轻声哄道：“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刚刚……刚刚只是有些胃疼，只疼一会儿便好了。”

言喻闷闷道：“可我刚刚听到你哭了。”

她的小羊，从来没有因为疼痛哭过，就连从威亚上掉下来都没有，但是这一次，她却疼哭了。她想象不到陆辞这次到底有多疼，她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心疼得厉害。

她抱着陆辞，能感觉到她清晰可查的肋骨，她更是觉得难受。

陆辞这么小的身体，到底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痛？

言喻缓缓松开她，轻声问：“是胃疼么？”

陆辞点点头，眉目是熟悉的温和，仿佛刚刚凌厉的目光不是她的一般，柔声细语安慰她道：“没事的，老毛病了，隔一阵就会疼上一会儿，习惯了。去医院看过，没什么解决办法，过去这一阵就好了。”

言喻皱着眉：“真的就没有办法了？我不信，一定能治好的，这家医院不行，我们去别家，总有一家能治好……”

陆辞轻轻笑了，摸了摸言喻清香的发，道：“没用的，言总。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言喻眼前一亮，也不顾陆辞逾距的手了，急急道：“你说。”

陆辞眉眼弯了弯，笑道：“言总再给我一块糖，好不好？”

言喻见她终于笑了，这才稍稍放心，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这么爱吃糖，也不怕蛀牙。”

陆辞眨眨眼：“我没有蛀牙，我刷牙很勤的。”

言喻看着她白得发亮的一排小牙，点了点头，又担忧问道：“你真的没事了？不用去医院看看？”

陆辞轻叹道：“真没事。言总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么？”

她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变化，除了脸色白了一点。但是言喻还是没法放心。

毕竟，陆辞，她很能忍，她想忍着，言喻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看出。

但看陆辞坚决的态度，她也只能作罢。

她把陆辞带进了办公室，拉开抽屉，从里面一个精致的糖盒中取出一块糖给她：“呶，你要的糖。”

陆辞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言喻真的办公室里备着糖。她不禁疑问道：“言总你不是不爱吃糖么？”

言喻不喜欢吃甜的，这个她是知道的。

言喻摇摇头，故作无奈：“这不是，有一个小朋友，她喜欢吃糖么？”

陆辞一怔，脸为微微发红：“哪里有小朋友？拾光里可没有小朋友。”

言喻轻笑：“这个小朋友，可不听话了。什么都要糖哄着，还什么事都不给大人说，是个坏孩子。”

陆辞脸更加红了：“既然是个坏孩子，言总何必管她呢？”

言喻低低笑道道：“没办法，谁让那个小孩，坏得很讨人喜欢。”

陆辞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糖果，道：“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言喻微微一笑，点了外卖。这次陆辞却说什么也不让她付钱了，言喻只得收了陆辞的红包，还打趣道她小心眼。

陆辞垂下了头。

她有一份账单，里面一码一码标得很清楚。从言喻一开始给她买的衣服，请她吃的几回饭，她都记在账上。她并不喜欢占人便宜，就算是言喻，也不行，她总有一天要找机会还上的。

不然，她良心难安。

言喻已经对她太好了，她不想再从这方面，再亏欠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