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十年生死两茫茫，世事如梦催断肠

午夜时分，御书房的窗户还透出亮光。屋里很静，烛火摇曳下，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晃荡。

燕皇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两人，抚了抚一夜花白的胡须，声音凝重：“燕国留存与否，在此一举。”

他拿起渊雀剑，轻抚了抚陪自己征战沙场的利器，交到燕惊鸿手里：“惊鸿，现在它属于你了，好生承担它的重量。”

“儿臣，遵旨。”燕惊鸿双手接过渊雀剑，向父皇许诺，向燕国许诺，“儿臣必复兴燕国。”

“嗯，杨将军，好生辅佐他，燕国的未来，靠你们了。”

“遵命，陛下。”旁边的中年人单膝跪下，抱拳领命。

“下去吧，朕，歇一歇。”燕皇摆了摆手，眼里是无法承受的疲惫，他几乎为重担压垮，肩膀塌了下去。

两人退了出去，来到殿外，站在栏杆边，望着天上那一轮在乌云间时隐时现的残月，正逐渐被黑暗吞噬。

天狗食月，大凶之兆。

“杨将军，这把剑，交由你保管。”燕惊鸿将渊雀剑递给杨守成。

“殿下……”

“勿言，你知道这是最好的决定。”燕惊鸿看向他，眼睛如黑夜中的星子，“我很可能回不来。”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远望着宫墙之外的都城，似乎透过都城看到了城外的旌旗和篝火，听到了敌军磨枪的声音。

“敌军已在城外蓄势待发，我国已无抵抗之力，只能妥协，尽量减少损失。”

“明日臣便出城迎敌。”

“千万小心，不要引起怀疑。”

“臣自然明白。”

“退下吧。休息充足才能迎敌。”

杨守成告退后，燕惊鸿一边观察着天空，一边在台阶边缘行走。一步，两步，三步……九十九步。残月完全消失，又重新出现一点亮色，他数完了数，转身离去。

三日后，燕国都城被北凉铁骑攻破，杨守成率军投降，北凉皇帝下令残杀所有皇族，昔日繁华的燕国皇宫血流成河，冤魂号哭，凄惨之景，难以言表。

燕惊鸿手上铐着铁链，他站在囚车上，看着火光冲天，黑烟萦绕的都城离自己越来越远。如同当年离开种着老槐树的巷子一样狼狈，束手无策，任人宰割。但这一次，他踏上的路通向死亡。不，是一样的。他从未走上有归途的道路，因为他没有归处。

他握紧了拳头，用眼睛让自己记住这一切，最终转过头，不忍再看。

他背负着上百条皇族性命，难以数计的军民冤魂，前往龙潭虎穴之中，成为刀俎下的鱼肉，无依无靠。

破晓之时，残月还挂着天边，一道火星子一闪而过。

他记得观星师对这种火星子的称呼，“愿星”。他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旋即笑了笑——希望自己还有命实现这个愿望。

人世悲欢离合，正如月之阴晴圆缺，虽平凡之至，却熬煎在世之人，自古难全。

*

残月当空，阴云遮蔽。

大殿外没有侍卫，大家早都逃的逃，跑的跑，昔日庄严肃穆的大殿竟显出一丝凄凉。

燕惊鸿推开大殿的门，偌大的殿堂寂静无声，落脚可闻。那个他恨之入骨，意欲手刃的昏君正斜倚在龙椅上，穿着龙袍，手撑着头，睥睨着闯入殿中的众人。

“北凉国的皇帝，快快投降，饶你不死！”燕惊鸿身边的大将喝道。

“不过一个将士，敢与朕这样叫嚷，燕国皇帝，你就是这样管教自己的狗的吗？”杜若安站起身，负手而立，俯视着燕惊鸿。

“你！亡国之徒，还敢嘴硬？！”那将士意欲拔刀，被燕惊鸿阻止。

“你有什么遗言？”燕惊鸿盯着杜若安的眼睛，毫不退让。

“遗言？没有那么麻烦的东西，不过几句话，尔等听听便是。”

千里江山尤未歇

十载轮回

多少王孙怨

天上星辰明帝阙

人间烽火连朝灭

北凉皇帝说着，一步步走下簇拥他的台阶，脚步沉稳有力。

城外旌旗摧国节

尊俎徘徊

故国乾坤变

自古兴亡多少事

除却光阴未可知

说完，北凉皇帝从袖口里伸出手，手上端着一个酒杯。

燕惊鸿瞳孔骤缩，意欲阻止。他从身旁大将手里夺过弓箭，弯弓张弦，利箭瞬间射出，撞击到酒杯上，酒杯落到地上，杯中之酒洒了一地，腐蚀了地面。

“哈哈哈哈竟是连死也身不由己！”北凉皇帝大笑两声，被围上前的侍卫按倒在地。

每一刀都夹着一声哀嚎，萦绕在大殿内，鬼神具惊。

“竟然还没死啊。”燕惊鸿坐在北凉的皇座上，看着大殿里刽子手为杜若安割完最后一刀。绯红的鲜血顺着已经血肉模糊的身体流淌。

“果然像老鼠一般生命力顽强。”

此时的杜若安只有出气的份，意识早已模糊。可是他突然大笑起来，神采奕奕：“休说当年妙语，谁悟？谁悟？唯有尸骨成土！”

仰天大笑两声后便气绝身亡。

曾经的大国之君，最后竟也落得如此下场。

*

燕惊鸿坐在观星台上，独自饮酒赏月。百里熙拖着裙裾款款走了上来，站在他身后，望着天上那一轮残月，笑道：“又想起那个人了？”

“与你何干？百里皇后，你既然拿到了你想要的，就不要越矩。”

“越矩？我只是提醒皇上你，满朝文武都在等着我怀上身孕的消息，你顶得住压力？如果可以，那我就放心了。”

“我不会同你圆房。孩子，可以找一个。”

“行，那皇上你想办法吧。”百里熙轻松地笑了笑，但那笑容逐渐苦涩，她仰头看向燕惊鸿时常凝视的那轮明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燕惊鸿淡淡接道，百里熙明白他表明了态度。

“人已逝，你现在来怀念，已无意义。当时放弃的是你。”

“是，我后悔了。”

“如你那祖辈一样。我也一样。但是你还得活下去，试着不要只看着痛苦。”

“我这么多年，都是靠痛苦活过来的。”

“那你应该换掉，像我一样。”

“我也许会尝试。”

*

史书记载，鸿熙五年，百里皇后薨逝，燕皇悲痛万分，大办国丧，厚葬之，封为贤仁。燕皇思念日深，于贤仁皇后墓前摔碎二人定情之物，遂自刎。

燕惊鸿站在百里熙陵墓前，眼里有丝悲悯。他觉得好笑。

看吧，你也没有逃过命运。你所说的都无益。

他拔出渊雀剑，毫不留恋地割开了自己的脖子，血流如注。

“皇上？！”

“来人，宣太医！！！”

*

【D30世界第100号故事结束，是否进行复位？】

“是。”

【是否重启？】

“是。”

【警告，运行出现故障，正在紧急排除……】

【故障排除，故事复位成功，第100号故事重启，第101号故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