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周围一片温和的光，他行走在光里，除了静，没有任何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反正他也不需要了。

虚无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回来了。”一个温和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

“什么意思？”他问道。

突然一个人形光团出现在他面前，伸出手指一样的一团，点了点他的额头。

所有记忆涌入，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快速掠过。

“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是的，差不多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陷进去的先例吗？”

“有。”回答毫不犹豫，“我们会消除他们的记忆。”

“明白了，至少最后，我再帮帮他。”

“可以，你有这个权利。”

“我要回去。”

“如你所愿。”

*

雾气盎然的瑶池旁，一片祥和宁静。他的如墨长发散落到水里，可是这一次，那只美丽的鸿鸟再不会帮他衔起头发，睁着明亮的眸子，亲切地叫他“帝君大人”。

在无尽的生命里，他第一次觉得他似乎做错了什么。

“帝君大人，有时您的温柔，真的会给人错觉呢。”

他想起那鸟儿曾说过的话语，不禁沉默。

突然，他起身离去。

“帝君大人，您去哪？”

“人界。”

“您要去找他？”

“我要把他带回来。”

“私下天界的后果，我想您明白。”

“……我会禀告王母。”

王母殿。

“帝君何事前来？”

“关于仙鸿。”

“他偷了有情之酒，骗你饮下，我已罚他下界历劫。”

“我知道。”

“什么？”

“我当时知道他给我喝的是什么。”

王母大惊：“那你？！”

司星帝君点头轻笑：“我心甘情愿饮下。”

“缘何如此？帝君，你自混沌中诞生，已存在无尽岁月，怎会对一个刚化形的小仙动了凡心？”

“王母啊王母，仙界规矩早已该更改，仙立足之本，正是情之一字。有了情，仙才能理解人界，管理人界。我为天上一顽石化形，不曾真正有情，直至今日，才知其奥妙，实乃天地间最难以捉摸的珍贵之物。我甘愿为此付出代价。”

“……我明白了。那我便罚帝君你，与其共历百世劫难，情是否真如你所说，便看你们的造化。”

“谢王母成全。”

*

他浮在空中看着床上自己的肉身和身侧人熟睡的脸，沉默片刻，说道：“我跟你走，你能为我做什么？”

“保住你的国家。”

“此话当真？”

“当真。”

“……那再加上，让他幸福。”

*

顾鸿羽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夜色中的雨幕，觉得最近自己真是诸事不顺。明天，该接着去找工作了吧。他看了看桌上的那包烟，很想抽出一根试试。据说可以消愁，不是么？

然而他从未吸过烟，也从未想过尝试。那个人曾告诉他一定不要接触香烟。他听了他的话。

都分手这么久了，没想到你的话还在影响我啊。

他笑着抽出一根烟，准备今晚就尝试逃离那人的影响。他把烟拿在手里看了看，笑着连带着那包烟扔进了垃圾桶。他是个傻子，连打火机都没有买。

顾鸿羽转身走向浴室，背影与雨夜一样孤寂。

他正准备吃药睡觉，手机上显示了一个来电。

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本来不准备接，却鬼使神差地按了接听。

“喂？请问是顾鸿羽吗？”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声，听上去十分悲伤。

“我是，请问您是？”他想不起来这个女声属于谁。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我是萧怀瑾的母亲。”

听到这个名字，顾鸿羽呼吸一滞，似乎连血液都凝固。他的母亲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礼貌又疏离：“阿姨您好，如果您是想问他去了哪里，那我不知道。如果是劝我们分开也大可不必，我们分手已经很久了。”

“不，不是这些事。你们分手我当然知道……”

啊，也是。萧怀瑾曾告诉他，他有告诉母亲他们的关系，那想来他们分手也是知道的。可是如果不是这些事情，她找自己干什么？告诉自己她儿子要结婚了吗？

“那您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希望你不要因为他提出分手而怨恨他，他也是……没有办法……”对面那个女人似乎在强忍情绪，“他……他走之前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您在说什么？他走之前？”顾鸿羽多么希望自己听错了，或者会错了意。

“他……刚走了……我想……尽管你们分手了……你还是知道比较好……”

手机滑落，顾鸿羽觉得自己突然失了聪，他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个女人的哭诉远离了他，他脑海里只萦绕着一句话：他……刚走了……

凌晨两点。顾鸿羽看着窗外发呆。年久失修的路灯闪闪烁烁，像是坏掉的电视机，雨已经停了，只留下一片深秋的萧瑟。

根本睡不着。他想大哭，嗓子却被堵住一样，眼泪也流不出来——也许他已经为了他把泪流干了。

对了。还没吃药。他从抽屉里拿出药，吃了两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任脑海中如麻思绪纠缠。

药物渐渐起效，合着精神的疲累，盖上他的眼皮，将他拽入黑暗中。

为什么自己要经受这些？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一塌糊涂？他就不能有个安稳的人生吗？

如梦呓般，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被遗弃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只有四个字：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