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庄生晓梦迷蝴蝶

顾鸿羽突然心里焦躁不安，身子和脑子都告诉他燕惊鸿很危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但这种危险感很真实。他忍不住起身离开，不再看燕惊鸿，吩咐宦臣把他送到望云殿，好生医治伤口，清洗沐浴，吃点东西，暂且照顾好。

他现在脑子有些乱，需要回去捋一捋自己的情况。

刚走到寝宫门口，忽听一人向他问好。

“温玉见过皇上。”

他瞧了眼，正是早上他醒来时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说是男人，眉宇间还有些稚气，应是个少年。

他说他叫温玉。顾鸿羽脑子里搜索着相关信息，想起这个人现在是杜若安最宠爱的男宠。

当时文中极力描写了这男宠有多么多么的美貌:

盈盈一握楚宫腰，赛雪肌肤温如玉。风凌秀发仙人资，双眸秋水天媚生。

文中杜若安也曾搂着温玉的楚宫腰感叹道:“软香温玉，岂无动情之处？”

看看，这是怎样蓝颜祸水般的存在。

顾鸿羽不由仔细打量了两眼，说真的，温玉有种雌雄莫辩的气质，有些阴柔，面部线条也不硬朗，反而软软的很柔和，一双黑眸温润似水，噙着一股子笑意，媚而不妖，看上去十分温柔又惹人怜爱。

确实如书中所言。顾鸿羽如此想着，叫温玉平身，问他有何事。

温玉似乎对顾鸿羽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两只手揪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尴尬，低声道：“没事就不能找您么？”

顾鸿羽恍然，杜若安这个昏君纵情声色，大概整日与这些男宠腻在一起，自己刚刚的表现无异于故意冷落。

他道：“没有，只是担心你，昨夜，嗯……那般，你应该好生休息才是。”

温玉听了，白瓷般的脸上飞上一抹红色，咬着唇笑道：“谢皇上关心，现在温玉确实也走不动了。”

顾鸿羽明白他的意思，见天上又飘起了雪，也不好赶人回去，便说道：“那便进来坐坐歇歇。”

“谢皇上。呀！”温玉说着，跟着顾鸿羽走，却一个不留神崴了脚，眼看就要摔倒，顾鸿羽眼疾手快捞住了他的腰，不禁感慨真的腰若细柳。

“怎么，平地还摔？”顾鸿羽觉得有些好笑。

温玉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还不是怪皇上您，昨夜不让人休息，今天那儿还疼呢！”

这下轮到顾鸿羽尴尬了，他咳嗽两声，松了手，机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想温玉噗嗤一声笑了，他问他笑什么。

“皇上您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顾鸿羽马上警觉，确实，杜若安应该不会这样和男宠说话，自己以后得注意点，免得让人觉得奇怪。

他笑着替自己圆场：“偶尔也要温柔点。”

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寝宫，温玉又与他闲谈了一会儿，顾鸿羽一顿瞎扯，面不改色。

最后送走了温玉，顾鸿羽开始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哎哟了一声，骤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自己现在坐在这里，他感觉真真切切，绝不是梦，难不成过去在地球的一切，他和萧怀瑾经历的一切才是一场长梦？他本就是杜若安，本就是北凉皇帝，而顾鸿羽，也许只是自己与男宠耳鬓厮磨后的怪异绮梦，在梦中他偶然看到了自己凄惨的未来。

顾鸿羽突然有些恐慌，他要如何证明自己作为顾鸿羽的存在，证明那一场刻骨铭心不是大梦一场？

昔者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最后他站到了望云殿前，犹疑着是否要进去。他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来了会有答案。

从里面出来的宫女见着他，慌忙行礼，说燕惊鸿已经睡了。

顾鸿羽说无妨，我自己进去看看。

进了屋，果然寂静无声，只有香炉里缭绕的青烟送来一阵阵幽香。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见燕惊鸿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顿时惊为天人。之前灰头土脸的没看清长相，现在一看确实是举世罕有的俊逸。

光看此人面相而不知其身份的话，上可做帝王将相之材，下可位奇优名倡之列，甚而为扰乱天下的大恶之人。

顾鸿羽不禁有些看呆，片刻后才回过神。妈的，也难怪在小说里能开后宫，就这长相，即便是个花瓶，做个面首也能过得很好了吧！只在书上看时，不论作者怎样描写他的样貌，亦没有自己亲眼所见之震撼。在顾鸿羽心中，能与燕惊鸿的样貌比肩的只有萧怀瑾一人。

想起萧怀瑾，顾鸿羽不由叹了口气。

他看着燕惊鸿的脸，明明是张陌生的面容，却奇异地令他心里平静了些。大约是因为这人与他一样处于困境之中吧，他稍微得到了些安慰。

他本想与此人交谈一二，解决自己的问题，现今却不打扰他比较好。顾鸿羽看着燕惊鸿满身的绷带，不忍心叫醒。

他不自觉地低声自言自语念叨起来：“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对你来说，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否也像一场梦一样？”

从一国太子，繁华之巅坠落，变成一介阶下囚，受困于人，生不由己，难道不觉是大梦一场？

“哎……”不知是叹什么，顾鸿羽悄悄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他没能看到关门那一霎，燕惊鸿突然睁开的精芒毕露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