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晚来风起花如雪，飞入宫墙不见人

顾鸿羽回到寝宫，仍有一种飘飘然不真实感，然而看着桌上的奏折，他又真实地感到头疼。以他的水平，只能简单回个准不准了。不过杜若安向来是不管这些的，相比较之下，顾鸿羽觉得自己真的很勤奋，简直太励志了。普通大学毕业生穿书后勤勤勉勉，兢兢业业，宵衣旰食，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那是不可能的。

顾鸿羽看着奏折无言落泪，上面他每一个字都认得，但合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懂了。

“什么不懂，你只是不想学罢了。鸿羽，你很聪明，只要你想学，没有你学不会的。”

这句话突然浮现在顾鸿羽的脑海里，随之浮现的还有萧怀瑾的笑颜。

“我就是不想学，那你会嫌弃我吗？”曾经的他不知天高地厚，轻易问出这番话，得到的是一个未被实现的诺言。

“当然嫌弃你。嫌弃你太依赖我了，离了我你可怎么办？看来我只能养你一辈子了。”

曾经萧怀瑾极尽宠溺，抚着他的头说出这番话，如今只他孤身一人应对这操蛋的人生。

“呼……该死，怎么又想起他了……”顾鸿羽双手抱着头，沉默地坐在案前，直到日光西斜，夕阳洒满案上摊开的奏折。

夜里顾鸿羽泡在浴池里，任思绪翻飞，批了奏折他累得快要睡着了，迷糊间听侍候的宫女夏荷问了句什么，他也不知自己答了什么。等到被夏荷叫醒回到床上，他这才清醒过来，当然，是被迫清醒的。

顾鸿羽在床边坐下，心想自己终于可以睡觉了，这一天可把他累着了，不止身累，而且心累。反正网友们提问的没有wifi、手机要怎么过的问题他一个没想到，根本没工夫想，处于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下，神经高度紧绷，哪有功夫想别的。

正当他准备舒舒服服躺着睡一觉时，一双手突然从他身后伸过来搂住他的腰，还伴随着一声幽幽的“皇上”。

顾鸿羽登时汗毛竖立，脑海里闪现过各种经典宫廷闹鬼片段。然后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上了他的后背，顾鸿羽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长相妩媚的少年。

靠！顾鸿羽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怎么又来一个男宠？！难道刚刚他沐浴时夏荷问的是这个吗？

眼前的少年端坐在床上，青丝披散，肤如凝脂，眼角抹上了红色的眼影，更添几分魅惑，全身不着一缕，只一件薄纱披在身上，倒更有些欲遮不遮的风情。

“皇上，今晚就让如雪伺候您吧。”名叫如雪的男宠说着，上手就脱顾鸿羽的衣服。

夭寿啦！怎么杜若安的男宠一个个都这么这么……比女人还女人？！这样直接找妹子不是更好？

“先等一下。”顾鸿羽拉开如雪的手，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今晚我没什么兴致，不如你回去睡个好觉吧。”

“皇上……”如雪收回手紧握着身上的薄纱，一副欲哭的样子，“皇上这是嫌弃如雪吗？”

我真的嫌弃啊！！顾鸿羽内心咆哮，表面上还维持着虚假的风度。

“不，只是我今日白天繁忙，现在身心俱疲，想好好休息了。”说着，顾鸿羽还为如雪将头发撩到耳后，做出一副绅士模样。

“那，至少皇上不要赶如雪走，如雪睡在皇上身边就好！”如雪急切地拉着顾鸿羽的手说道。

见他一副焦急的模样，顾鸿羽也明白了两分。不论他怎么说，这男宠要是半夜回去了，那岂不是就表明皇上不满意，那如雪必将遭到别的男宠嘲笑。

顾鸿羽向来是个心软的人，想明白这层后也不好意思再赶人走。

“好吧，那睡觉吧。”

“谢皇上。”

然而如雪并没有放弃，手脚仍旧时不时地触碰顾鸿羽。即便顾鸿羽没那意思，正常人被这样似有若无地撩拨也容易起反应，顾鸿羽无奈再次制止了如雪的行动。

“我说了，我今晚没有兴致，你不必再如此。”

“好。”如雪眨了眨眼睛，总算安分下来。

一个陌生人睡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是很奇怪的。顾鸿羽不太能睡着，便开始和如雪闲聊。

“你是哪的人？”

“南方的一个小村子，皇上应该不知道。”

“你为什么进宫当男宠？”

“为了活命。”

“哦？怎么说？”

“两年前我家那边发生一场大饥荒，赈灾粮迟迟没有下放，饿死了很多人，我听人说京城容易讨生活，便来到京城，赶上为皇上您选男宠，就想碰碰运气。上天保佑，我选上了。”如雪笑了笑。

“那你的家人呢？”

“都饿死了。”如雪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两分哀伤，但更多的是一种平静。

“哎……”顾鸿羽伸出手拍了拍如雪的肩，表示安慰，“你受苦了。”

“没什么苦不苦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都是这样，生死有命。”如雪听了顾鸿羽的话，心里一暖，他总感觉今天的皇上很不一样。

顾鸿羽想想就知道，赈灾粮没有及时下放肯定是贪官半路截了，却因此造成了多少家庭的破灭。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主要是顾鸿羽问了问如雪家乡的情况，知道了他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知道他本来有一个娃娃亲，那姑娘14岁时被强盗掳去了，至今不知音讯。

“该睡觉了。”顾鸿羽说道。

“嗯。”

安静了一会儿，如雪突然又开口了。

“皇上，如果您对如雪腻了，会把如雪扔掉吗？”放平时如雪是绝对不敢如此问的，今夜也不知是怎么鼓起了勇气，也许是今晚皇上的温柔给他的错觉吧。

“怎么这么问？”

“听他们说您以前玩腻的男宠都是这个下场。”

“那我向你保证，不会。如果你愿意离开就离开，想在这宫里呆一辈子就呆一辈子。”

“我只是……怕我就这样消失了，但没有人知道。”如雪说完，自己笑了，“不会有人知道的，这世上已经没有在乎我的人了。”

“你本来叫什么名字？”顾鸿羽突然感到一丝心疼，如雪看上去不过16岁，却已经家破人亡，在这世间辗转流离。但至少他现在好好地在宫里生活着，衣食无忧，而这世上还有多少像如雪一样的人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还在苦苦挣扎？

“项清。”

“好的，项清，我会永远记住你。”

“嗯。”项清笑着，流了泪。

后来北凉国饥荒之时，顾鸿羽看着哀鸿遍野的大地，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项清流着泪的笑容，也会想起原作中杜若安叹着气送给如雪的那句诗。

晚来风起花如雪，飞入宫墙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