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此身未卜三生愿，唯望来世结连理

“倾城佳丽司昭家，彩袖翩翩出绛纱。春色自随流水去，唯有伊人冠天下。”这是二十年前在京城广为流传的一首诗。据传是一位被这个“伊人”拒绝的贵族公子所作。

二十年前，京城中有一名门望族司昭家，司昭家族长的女儿司昭冰有倾城之姿，且为人高雅，是万千青年才俊心中的女神。

太祖有意将她许配给当时的太子，也就是杜若安的爹，杜瑞泽，做太子妃。于是在春天的宴会上，司昭冰被邀请入宫。

那是三月，杨柳春风伴斜阳，风流放荡的杜瑞泽第一次见到这个京城中公子哥们经常提到的姑娘。只一眼，便是未曾有过的春心荡漾。

只要喜欢便会强行占有的杜瑞泽才不会管这司昭冰是什么身份后台，宴会后就把她拉到了屋子里，然后便是惊愕。

“你、你怎么是男人？”

“嘿，你这家伙，我刚刚就告诉你了我是男人，我是替我姐来的。”躺在床上的少年并不慌张，反而轻松地说道。

原来司昭冰已经想明白皇上的用意，她不愿入宫为妃，一生被禁锢在皇宫之中，弟弟自告奋勇代替自己去，而自己便趁机逃出了家门。

“没想到我姐的技术这么好，这么乔装打扮一番竟没有人认出我。”少年穿好衣服准备离开，被杜瑞泽拦了下来。

“这样放你走可不行。”

“怎么，恼羞成怒要打我一顿？”

“我想要的东西，不管怎样都会得到。”

“我可是男的哎，难道你有断袖之癖？”

“没有，但是你长得这样标致，我就勉强把你当做女人吧。”说着，杜瑞泽就压了上去。

明月清风，肌肤相亲，爱恨难明。

“你这混蛋，竟然强上！要是我姐，清誉早就没了。你这人真坏。”第二天早晨，少年躺在床上有些怨恨道。

“是，我坏。对了，你是不是和你姐长的很像？”

“当然，不然怎么混进来，别说你认不出来，就是我爹都认不出来。”

“那你姐一定很漂亮。”

“……”少年看着杜瑞泽那番憧憬的表情，心里多了些滋味，“嘿，吃干抹净我还不够，还想强占我姐？别想了，她早就跑了。”

“跑了？那我也会找到她的。”杜瑞泽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司昭炎。”

“司昭炎，司昭冰，你们姐弟俩还真是冰火两重天。”

“我和我姐关系好着呢。”

一个从未脱离大家族的小姐终究是跑不远的，没多久就被抓了回来。那一天，司昭家为讨皇上欢心，强送司昭冰入宫，太祖见了司昭冰龙颜大悦，觉得此女未来堪作皇后，下令十日后的良辰吉日即为太子大婚之日。

大婚前一天。

“弟弟，没事的，我也料到可能会有如此下场，本就没抱太大期望，你也不必为我伤怀。”司昭冰安慰一脸忧愁的司昭炎。

“姐，我没事，你可要快快乐乐的，要是那太子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替你打他。”

“怎么，你还敢打当朝太子？不怕他动怒赏你二十大板？”司昭冰被逗笑了。

司昭炎也嘿嘿笑着，掩下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悲伤。

夜晚，一片漆黑中有人进了司昭炎的屋。

“你来干什么？明天就大婚了。”并没有睡着的司昭炎睁开眼睛，坐起身看着来人，正是杜瑞泽。

在那夜之后杜瑞泽老是借着看司昭冰回来没有的名头来找他，两人也干过几次苟且之事，司昭炎明白杜瑞泽的意思，他自己也和他一样，两人心照不宣，没有说破。

“我要成亲了。”

“嗯，恭喜。”

“和你姐姐。”

“嗯，我们以后是亲家了。”

“你跟我入宫吧。”

“我入宫做什么？”

“呆在我身边。”

“我姐长得和我很像，比我美，你会喜欢的。”

“我见过了，确实很美，但是看着她的脸我只能想到你。”

“我是男人，你需要的是我姐姐。”

“我需要的是你姐姐，但是我想要的是你。难道你希望我和你姐姐欢爱时看着她的脸想着你吗？”

“你没有办法，因为你是太子。”

“我是太子，所以我不只有太子妃。”

“我警告你，对我姐好。”

“这要看你的表现。”

“你在威胁我？”

“是，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就算威胁你也行。”

“呵，我果然没看错，杜瑞泽，你这人真坏，坏透了。”

“我一直都承认这一点，只是你没放在心上。”

“我永远不可能当男宠，我只要明明白白的感情。”

“你什么意思？”

“你要我，还是江山？”

要么和我私奔抛弃这天下，要么握住这天下抛弃我。

“……”杜瑞泽沉默许久，低声道，“对不起。”

“呵，请回吧。”

“……”杜瑞泽塞了一张纸条到司昭炎手里，转身轻轻掩上窗户离去。

司昭炎在黑暗中伫立良久，打开了那张纸条，借着月色勉强辨别着字迹，然后他握紧纸条，笑得癫狂，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之后不过两年，太祖驾崩，杜瑞泽当上了皇帝，把司昭炎绑回了皇宫。司昭冰知道这些事情，在新婚之夜杜瑞泽叫着司昭炎的名字和她鱼水之欢时她就知道了，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对我弟好一点，放他走，我辅佐你守住这天下。司昭冰是这样对杜瑞泽说的。

我不可能放他走。

但是你不能强迫他。否则我不介意做一个坏皇后。

我强迫得了他吗？杜瑞泽笑了，在这一点上你们姐弟俩真像，一样的固执。

＊

“小心。”燕惊鸿一把拉住顾鸿羽，他才没有掉到结冰的湖里。

“啊……多谢。”顾鸿羽这才回过神，讪讪地收回已经迈到湖面上的脚。

燕惊鸿没有说话。顾鸿羽从冷宫回来后就很奇怪，一直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燕惊鸿不会问，他不是那种会探求别人的人。

“燕惊鸿。”顾鸿羽叫了他的名字。

在燕惊鸿印象中，这是顾鸿羽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声音低如私语，却带着正式的意味，仿佛下一秒他要和他说怎样的惊天秘密一样。

“你相信永恒不变的情吗？”顾鸿羽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个他曾经问过萧怀瑾的问题。

“不。”燕惊鸿干脆果决地说道，但是和萧怀瑾不一样，他的下半句是，“甚至觉得可笑。”

“那你一定无法理解。”

“什么？”

“此身未卜三生愿，唯望来世结连理。你能理解吗？”

这是杜瑞泽给司昭炎的纸条上的话，这张纸条是从司昭炎攥紧的手里找到的。历经岁月的纸张已经泛黄，但上面的诺言仍旧作数。

也许司昭炎也是想跟着杜瑞泽去来世吧。当年向往一心一意感情的司昭炎，终是没有逃过孽缘的捉弄，在这凄清的冷宫终老一生。当初这场戏的三位主角都已逝去，唯留下真假不明的感情给后人笑谈。

“皇上，老奴希望您知道这个故事后不要那么怨怼先帝。先帝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王公公，我从未怨恨过父皇。”顾鸿羽突然明白了杜若安行事的肆意放荡。他的父皇被所谓的天下束缚，却守不住自己爱的人，而他不一样，他要为自己而活。

何必顾万千俗人口舌，只一心肆意过活。

父皇没能做、没敢做的事情，就由他来做。纵使背负昏君的骂名，但他活得高兴而畅快。

杜若安，或许只是想过不一样的人生。

“在这一世不好好争取而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的来世，在我看来是很蠢的做法。”

“可是人生太多无奈，并不是不争取，而是面对命运的无力。”顾鸿羽说完，自己感到好笑。这多像他和萧怀瑾。当初信誓旦旦地相守一生，却阴阳相隔，甚至时空相错。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便是故事的终局。

“自己没有本事却拿命运说事，命运二字，本来就是自己写的。”

燕惊鸿看着顾鸿羽，犹豫片刻：“我也有个问题，为什么你只与男人……”

“哈，你这问题够蠢。”顾鸿羽本来还沉浸在悲伤中，此时被燕惊鸿一句话气笑了。

“那我问你，为什么喜欢女人？”

“这是自然的……”

“自然的？谁规定的？”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燕惊鸿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他预感自己如果说出这句话，眼前的人可能会说出让他吃惊的话。

“爱慕一个人难道还要顾及他的性别？我爱慕的是这个人，不是他的身体性别，仅此而已。难道我对男子之情与你对女子之情有所不同？”

“……”

“我原以为燕国太子是明晓事理的人，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顾鸿羽看着沉默的燕惊鸿，声音没有情绪，“燕惊鸿，你不懂。”

说完，顾鸿羽转身离去。

是啊，作为男主，不管怎样的困难，上天都会帮助他。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杀死他。一个受上天眷顾的人，又怎会理解在泥沼中苦苦挣扎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