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状元胡同

马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出租车司机点烟抱怨着，汽车刺耳的鸣笛惊扰了此时坐在出租车内的林深。

林深瘫在座位上，抱着他的黑色书包，白色的耳机线搭在黑色的短袖上很是显眼，他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揉了揉有些自然卷的软发，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扫了眼车外的风景。

车的旁边是车，静止的空气令人窒息，林深皱了眉看着正在吸烟的司机。

手机突然震动。

“林深啊，到地方了吗，出租房能找得到吗，早上走得急妈妈也没有来得及送你，认得路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林深看着眼前，马路基本瘫痪了，前方还有交警挥舞着手臂，吹着小黄哨，少年轻声叹气。“快了，到了回你电话。”

电话挂断。

“叔叔，前面路口先停吧。”林深点开了手机的导航，看着目的地头都大了，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林深他一次也没来过这里，在这个小城市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知道有个地方叫状元胡同四十三号。

开车的司机打了方向盘，车子缓缓地挪动着，最终停了下来。

林深的耐心已经彻底被消耗完了。

这是六月的初夏，空气有些闷热，难得的阴天且见不到太阳，似乎要下雨了。

林深此时站在一家名叫崽崽地锅鸡的饭馆面前，扶着他的行李箱，拿着手机，迷茫地看向四周。

所以，状元胡同到底在哪？

他点开导航，搜着一中，一中是一所重点高中，与林深之前所在的二中是并列齐名，且二者是向来水火不容的两大重点高中巨头。虽然是小城，可两个学校每年走出去的名牌大学生的数量也不容小觑。

林深看着他妈妈给他发的地址：一中附近的状元胡同四十三号。

于是林深缓缓拖着他的行李箱往前走，眼前满是陌生。

“喂。”有个电话打进来了。

“喂，深哥？不是，你不会真的要再来一年吧？”打电话的是林深的朋友，周寻。

“嗯。”林深一边打量着周围找着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胡同，一边漠然地应着电话。

“五百八的分不低了，踩个211先走，不行咱再考研，何必再来一年呢？”周寻是刚刚得到他好兄弟打算复读的消息，打心底地为他这兄弟感到惋惜。

“周寻，我想好了，不用劝了。”终于，林深在一个巷道口停了下来。

“深哥，我知道你是瞧不上你考的这个分的，可总比没有强吧，…消息整个二中都传疯了。”

二中全校都知道的年级第一，全市未来的状元，偏偏高考失误落榜。

“他们愿意看笑话就看吧，你别担心了。”林深声音很轻，像是隐忍着什么。“再等等，等一年后，我就去找你们。”

希望不算太迟。

电话那边传来叹息声。

“嘟嘟嘟……”电话被林深挂断了。

四面八方的陌生画面导入林深的大脑，他飞快地处理着信息。

早饭小吃摊堵在小巷的路口，卖卷饼的，豆腐脑的……来来往往的人便在小摊旁边摆着的小矮桌，趴着桌子喝上一碗热粥，有妇女带着孩子，有出门逗鸟回来的老大爷，也有匆匆忙忙赶着上辅导班的学生，路过了小摊子带走一份卷饼。

林深站在他们的身边，好像是个不和谐的外人，此时的他摘下耳机，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播放，四周吵吵闹闹的吆喝声，孩童的哭闹声似乎更加放大了。

林深抬头看了看，附近的墙壁上挂了个蓝色的号码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状元胡同001号。

“哎，小伙子，让一让嘿。”一位中年大叔端着一碗馄饨站在林深的身后。

林深微愣，默默拖着自己碍事的行李箱站在一边。

少年站在小角落里，蹲下身，看着自己的手机，滑了半天的屏幕，一中的图标显示依旧没有变，而这里，便是他要找的状元胡同。

操。林深有些绝望地关了手机屏幕，再次起身，拖着他的行李箱。

像是个远行的客人找到一处旅宿，不安，迷茫。

各种早饭的气味充斥着鼻腔并不是很好受，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林深说不上来，有点像小时候回阿婆家，那种带有年代气味的感觉。

租房公告的白纸黑字贴满了墙，再穿插着五颜六色的辅导班广告。

——九十九天带你逆袭高考！

——金字塔教育，您孩子踏上九八五的大路！

林深很无语，随手撕了几张下来塞包里，这些骗人的东西可不能留着祸害别人，林深寻思着。

前往前走一走，好像一切慢慢开始变得安静。

一阵冷风吹来，林深抬头看着门牌号。

这里全是小矮房，几栋房子组在一起应该是个小院子，院子的大门是大红门，上面还都贴了门对子，林深大致扫了一眼，金榜题名的字眼出现的频率特别多。

林深在四十二号门前停下了步子，因为他找不到四十三号了。

林深盯着蓝色的四十二号号码牌，有些迟疑，忽然耳边传来奇怪的水声。

往身旁一看，另一个大红门前蹲着一个少年。

他穿着红色张扬的卫衣，黑色破洞的裤子，一头银毛，看上去是个不良叛逆少年，此时的他蹲在大门口旁，一手拿着刷牙杯，一手拿着牙刷正往嘴里胡乱地摩擦，白沫被他随口吐到地上，接着漱了漱口，把废水吐向林深。

林深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还好差一点，不然溅到他的小白鞋上，林深下一秒就要揍他。

那少年起身了，扫了眼林深，林深已经感受到了他不屑的目光。

那红色卫衣的少年很高，林深猜他都快一米九了，看上去像是学校里的体育生，而且是很多女生喜欢的那种，因为那人，长得不丑，还挺帅。

这是颜控的林深对少年的真实第一印象。

然后的话呢，素质看上去有点差。林深看着他刷过牙的水泥地，水流过的痕迹很是碍眼。

那少年开了门转身进去了。这时林深才发现。

四十三号的牌子竟然被放在门的下方，那少年一蹲着正好遮住了。

而少年进的门，正是四十三号的大红门。

林深看着蓝色的号码牌，状元胡同四十三号，到地方了。

于是他拖着他的行李箱，跟在少年身后也缓缓进了门。

林深脑子里闪过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合租房，挤挤攘攘，一间屋子连着一间，住的都是房客，这种感觉很微妙。

爬山虎扒在墙壁上，密密麻麻，显得整个楼有些荒凉。

眼前的红色卫衣少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直径往里面走，走到一个小铁门处，很自然地开了门便进屋了。

过了一小会，林深感觉身旁有一间屋子的铁门动了动，正是刚刚那个红卫衣少年进去的屋子。

生涩金属间的摩擦声很是刺耳，拖长了的尖锐声再次引起了林深的注意。

红卫衣少年从里面走出来了，手里还拿个大纸板，看上去是废旧的鞋盒裁下来的，上面用荧光绿的笔写了几个扭曲的大字。

林深皱着眉，仔仔细细地盯着看了好久，才知道那纸板上写了什么。

欢迎林深同学~

后面还很用心地画了朵小花，也是荧光绿的颜色。

真他妈丑。林深忍住上前直接撕掉它的冲动。

“你是来接我的？”林深的语气很不友好，这是他进院子以来第一次和陌生人讲话。

“不然呢，瞎啊？”红色卫衣少年的语气很欠揍，接着他随手将纸板往旁边一丢，好像那纸板再也没有了它的价值，废弃垃圾一般。

林深越发觉得眼前的人难以捉摸。

“欢迎，见面礼。”少年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根可乐味棒棒糖递给了林深。

林深迟疑地接过，看着少年的脸，好像很眼熟的样子。

他没有想太多，脱口而出：“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少年微愣，突然哈哈大笑，像极了个傻.逼，不，在林深眼里，他现在就是个傻.逼。

“这么俗套的搭讪哪学来的？贾宝玉教你的？”

“……”

少年轻咳，接着恢复正经：“你当然见过我，咱俩数学竞赛上交过手的。”

哦操。林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他妈是楚鲸，一中的那个天才！

“二中的小学霸？”楚鲸略有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林深拿过糖，感觉有些恍惚。

一个一中的天才学神，一个二中的榜首状元。

居然会在这个死胡同里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