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泡澡真舒爽!
第十三章
夕照晚霞隐褪后的暮色,染上了酡红。
宋朝东收了钢笔,将笔帽套进笔杆子里,然后单手握着,来回抽,插了几次,咬合的地方,开始发出那种溅起水的声音。
宋朝东手头上,一天的工作都忙完了,又开始想那姓陈的,还想得出神。
倒不是说如何地想念,而是突然想到,脑海里便映出他的样子,耳边就回荡着他的声音。
宋朝东用钢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用硬挺曲折的线条勾了他的轮廓出来,像他吧?一点都不像!宋朝东又把纸揉成团,扔掉了!
邻座的同事商量着,下班之后要去庙会附近的戏台子转转,听说周末好像是要演什么《魏征斩龙》的香火戏,他们还问,“宋老弟,要不要一起?”
还没等宋朝东回答,邻座的另外一个南洋口音的后生仔说,“人家宋公子,正忙着约会呢!怎么会和你们老年人逛什么庙会!”
还没等宋朝东回答,又围过来一个老同事,快嘴地问道,“宋老弟,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时兴些什么?”
宋朝东说,“我还想问,你们老上海现在都时兴些什么呢?”
“别人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这赵老哥,爱听人唱戏,还喜欢瞧人演反串!那端的个男儿郎,演楚戚戚的女娇娥,他便是最爱看!”
“别胡说!”
“那唱戏的崔老板在「江北大世界」演出的时候,你不挺喜欢他,挺爱去捧他的场的嘛!?怎么,不好意思说啦?”
那两个死老头,边说还边吹胡子瞪眼,推推搡搡,宋朝东岔开了话题,问,“对了,两位老哥,你们知道,这哪里可以买到烟斗吗?最好是样式讲究的那种。”
那个南洋口音的男同事,嬉皮笑脸地忙说道,“烟斗?去周记烟馆买呀!那里的烟斗样式铁定多,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难看的、好看的,要什么的都有!!”
“宋老弟,你别听那后生仔瞎说,什么周记烟馆,那是抽大,烟的地方,你可去不得!铜元水关那附近的几条巷子,现在全变成了廉价的鸦,片窝。宋老弟不是本地人,怕是不知道,我赵老哥今儿,就负责任地告诫您!那玩意儿可千万碰不得,那附近最好也别去,我以前有一伙计,就让鸦片给废了。”
后生仔继续说,“宋先生是留学生,欧洲哪个国家没去过,什么鸦,片了,大,烟了,还不是那些个洋人传进来的玩意儿,宋先生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说什么不是,宋先生?”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但宋朝东还是没问出来,究竟哪里可以买合适的烟斗,送那陈旧影,宋朝东想只能去杂货市场看看了。
收拾好东西,宋朝东在工位上伸了个懒腰,苏州河畔,沿外滩,霓虹灯渐次亮起。
宋朝东才刚从银行走出来,就被迎面而来的阿福给截住了,阿福兴冲冲地说,“宋先生,我家少爷让我在这等您!”
宋朝东看了一眼,车就停在不远处,宋朝东还想,怎么不见陈旧影,又想肯定是坐在车上,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要他站在银行门口,像个望夫石似的傻等。
宋朝东应了阿福一声,便跟阿福上了车。结果车上还是空荡荡的,除了一包糖炒栗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你家少爷,他人呢?”
“他刚从报社下班,就上了窦先生的车,和窦先生一起去了铜元水关的澡堂。就是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位窦先生,还有他的太太也在,说是要约我家少爷一起去,少爷推脱不得,只好让我单独来接宋先生了!”
宋朝东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车辆,心里想着,还说什么周末一起去舞厅,怎么撇下了我,自己一个人快活去了,还是和人家夫妻一起去,就不觉得自己是在当电灯泡嘛!
宋朝东还想着,待会儿阿福要送我回陈府,那我回去之后,就先收拾收拾房间,晚上再一个人出来,在陈府附近的街道逛逛,然后找地方,买个合适的烟斗。
“宋先生,座位上是少爷吩咐我到酥饼店给您买的糖炒栗子,您尝尝!”
“好,谢过了。”
“不客气。”
宋朝东尝了一颗,味道不错,便顺手剥好了栗子,递给开车的阿福。
阿福客气着说不要,宋朝东半开玩笑地硬是要喂他,他只得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然后接过了栗子,“宋先生,您人可真好,难怪我家少爷那么喜欢你!!”
宋朝东靠在窗边,边吃栗子边悠闲地说,“阿福,你觉得我跟你家少爷这样,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呀!”
“是吗?没问题?你知道这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儿吗?”
阿福脸上露出窘色,但不说话。
宋朝东不禁想,这阿福不愧是跟陈旧影的,有些地方,居然和那陈旧影一样呆!
“阿福,你是不是也喜欢你家少爷?”
“宋先生问的这是什么话,叫阿福不知怎么回答。”
“我就问你,你喜不喜欢陈旧影?”
“有点吧,不过,我只是一个下人。少爷他心里只有宋先生,阿福没怎么念过书,识得的文化又少,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做得不对的,还请宋先生可千万别放心上!”
“不,你挺好的呢。”
阿福费解地挠了一下头。
“你家少爷这人,平时有什么爱好?”
“少爷爱看书,从小就爱看小人书和连环画,现在还是最爱看书。少爷他啊!能一头扎进阁楼里,一整天都不出来,平时如果没有朋友聚会,那少爷就整天闷在家里看书!”
“那他现在都看的些什么书?”
“这...阿福就不知道了。”
“你不是还说,你家少爷之前,让你开车跟踪我来着嘛!那就说说呗,跟踪我的时候,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阿福乐抬眼,看着后视镜里的宋朝东摸着后脑勺笑呵呵地说,“也没干什么,就是少爷他啊,以前没事,就让我把车停在餐厅外面,偷看你和那孙家的少爷一起吃饭,然后不停地傻笑。我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笑。啊!我不该说这些的,这样乱说,好像是在出卖少爷一样!”
“你家少爷有没有说过这些话不能说?”
“那...好像倒没有...”
“所以说,说了也没事。”
“哦。”
宋朝东看着窗外的建筑物越来越陌生。
“阿福,怎么好像不是回陈府的路?”
“噢!少爷之前,不是让我来接您嘛!那自然是接您上澡堂,然后蒸完澡,再送你们一起去舞厅,少爷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只是刚才忙着答您的话儿,忘记说了!”
“可我也没说要和他去蒸澡啊?”
“宋先生莫急,一点都不远,过了前面那座桥,就是铜元水关了!”
这地方果然混乱得很,简单来说,就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又是烟馆又是赌场,还有把眉毛剃光了,用墨笔画出两道黑细,穿满旗袍接客的春,宫院。
这陈旧影,怎么会跑这种地方蒸澡。
还是和带着夫人的朋友一起来,正经人会带自个的夫人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吓!真是见识到他们老上海民风的新鲜了!
透过枯黄的树叶,宋朝东看到旁边的行道上,还有三五个脏孩子,围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生了个小风炉在烧东西吃。
不知是哪儿,还飘来了煨牛肉汤的味道,混杂着脂粉的浊气,还有江边污水和水产养殖的腥气,又香又臭。
要说这地儿有多不堪吧,来来往往的,又都是热腾腾的人气,仿佛一种短视地浓缩了市侩里的热闹。
但宋朝东并不信这些俗事对于不安定的心,能有多大的救赎意义,所以他看向窗外的眼神里,不经意间就带上了刻薄的讥诮。
既是最摩登,又是最俗气,这大约的确已然便是那二三十年代的老上海了吧。
到了那家挂牌上叫「渔人汤」的澡堂之后,宋朝东还嫌弃得有点不想下车。
阿福把车停在一间广式的房子外面,招呼那宋朝东快些进去,又帮他和前台披挂着毛巾跑腿的小厮,简单地打过招呼。
一进那铺子里,便是热气腾腾的,小厮引那宋朝东上了楼,“宋先生,请吧!陈少爷在楼上的茶水间等着您!”
宋朝东扶着楼梯,拾级而上。
到了天字号门,小厮敲门说,“宋先生到了。”里面没人应,小厮迟疑了会,但楼下掌柜又在叫他,说要下楼招呼客人,便走了。
宋朝东推开门,步子才迈进去一步,还不知那油亮的皮鞋着没着地,就被从门侧面扑过来的人给熊抱住了。
抱住之后,一个湿漉漉汗涔涔的大脑袋蹭进他的脖颈里,宋朝东刚要张开手臂开始挣扎反抗,那人又紧紧地捉住了他的双手。
“朝东,我想死你了!”
是陈旧影有些喑哑颤抖的声音,他边喘着气,还边往宋朝东的身上蹭过来,温热的嘴唇在宋朝东露着的脖子上深吻着。
宋朝东面露愠色,背部微微拱起,“我...我们..不是才半天没见嘛...别,老陈...嗯...”
陈旧影将他衬衫的纽扣,一颗颗剥开,还咬着他的耳朵说,“朝东,快脱,衣服!”
“什么?”
“快脱了,我们去蒸澡,那窦兄已经在里面蒸了还一会儿了,我是坐在这专程等你!”
说完,陈旧影就松开了宋朝东,还转了个身,站在宋朝东的对面。
宋朝东看着他上身被水汽蒸得通红的皮肤,随即解下了领带,把领带圈成一个套马杆,直接套在陈旧影的脖子上,将那陈旧影猛地朝着自己勒了过来。
宋朝东用领带勒着他的脖子,还眉毛一抬,挑衅地说道,“还以为今晚就我们二人小世界,没想到...你还拐了个有妇之夫!!”
陈旧影笑着帮他解衬衫的纽扣,边解边说,“那窦兄带媳妇儿来得,我就带不得?”
宋朝东很快被他脱了上衣,他又忙着给宋朝东松皮带,宋朝东一时没听仔细他刚刚说的什么,宋朝东只是顺口问了一句,“那窦兄的太太,该不会也在里面吧?”
“你想什么呢!那当然是不在!又不是在日本的温泉,这儿当然不许男女混浴,他太太在另外一间,和妇联主任在一起!”
“哈?还妇联主任,那你们今天来的一路上,车里恐怕挺热闹了!”
“窦兄的太太本来就是妇联主席,主席和主任周末一起蒸个澡,不是挺正常?”
说着宋朝东已经被他急匆匆地退下了衬衫和西裤,只剩一层鼓膨着的白色内罩。
陈旧影站在宋朝东的对面,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白色内罩里包裹着的要害。
陈旧影一边隔着布料伺弄着,一边用鼻尖去蹭宋朝东的鼻尖,边蹭还边假装生气地看着宋朝东的眼睛悻悻地说,“你这毛,贼!偷我的心不算,还偷穿我的小裤裤。”
“早上的时候,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李放哪嘛!所以,就先拿了你的来穿。”
说着,宋朝东就扔掉了领带,直接双手轻轻地搂到了陈旧影系着浴巾的腰上。
“怎么样?我的小裤裤好穿吗?穿着我的小裤裤,上班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宋朝东照实说,“想了。我还用钢笔画了你的像,不过画得太丑,直接丢掉了!”
陈旧影兴冲冲地说,“你丢掉干嘛?下次一定要给我看看才行!”
“好的,下次给你看。”
说完,宋朝东就凑了上来,在陈旧影耳边小声地说了句,“老陈,我也好想你。”
宋朝东摸着他的腰线,和他索吻。
陈旧影看他突然如此热情,反而像突然打回原形般开始迟疑和退缩了起来。
宋朝东看他迟迟不肯应战,便用激将法激他,“口,活那么好的老陈,如今大敌当前,难道是想临阵脱逃吗?!”
陈旧影扭捏地说,“那不是一回事。”
宋朝东鼓励他,“别怕,伸进来。”
陈旧影红着脸,“那你不准咬我舌头。”
宋朝东承诺,“不咬。”
对于宋朝东每次都对自己这么主动,陈旧影虽然一点都不意外,但是却还是有那么些提心吊胆的,他知道宋朝东一直也是攻,而且自己之前又先让他尝过点甜头,不保证他这种老流氓,不打我的歪主意!
陈旧影一手摸进宋朝东的小裤裤里,一手搂在他的腰上,和宋朝东过起了招来。
刚开始的时候宋朝东还觉得没什么,不就是嬉闹玩乐嘛,做点开心的事放松放松而已,慢慢地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伞顶好像被陈旧影玩得开始流水了,宋朝东面色潮红地急忙推开了他,“老陈,别。可以了。”
陈旧影把他抱过来,又继续。
“还差亿点点。”
宋朝东恢复理智般地重新把他给推开了,还马上为自己为什么突然拒绝他做出解释,“不是,老陈。要是被你朋友看到我们在外面就这么放肆地抱着亲嘴,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
“伤风败俗呗!引用张少爷的原话!”
陈旧影在那里揉着鼻子,憋笑。
“其实我在你没来之前,已经把我们两已经在一起了的事,告诉窦兄了。窦兄是我多年以来,真正的知己好友,他一向最懂我,他刚刚还跟我说,从那天请客吃饭的时候,他就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了。”
宋朝东说,“什么?你和他说了?!那我..我更不能进去了..太尴尬了吧!!先是阿福,后是张少爷,现在又是窦昌文,你究竟想让多少人知道啊!”
“有什么。丑媳妇也得见公婆,更何况现在还不是见公婆,只是见见你大舅子!”
宋朝东觉得他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媳妇儿媳妇儿”的,怎么那么难听!
于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呛回去,“呸!我最不爱听你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发言!我们好歹同是留洋博士吧?谁还不是受过一肚子的教育?可你说的话,怎么一句比一句还陈词滥调,迂腐无比?比那些个鼓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儒,教文痞流氓都还不如!!”
陈旧影看那宋朝东,突然生气地发作,不管自己有错没错,首先想到的是,要哄他,就怕他性子急,一个翻脸,直接甩手走人。
“朝东!我冤枉!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说些疼惜你的亲密话,一时拿不准语境,讲糟糕了,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的错。”
和陈旧影一样,只系着一张浴巾的男人突然推开了澡堂里面的门,走了出来。
是那窦昌文!!
窦昌文轻咳了几声。
宋朝东见窦昌文出来了,简直像哪根筋搭错似的,故意在窦昌文面前姿势暧昧地搂陈旧影,还炫耀地摸陈旧影敏感的地方。
陈旧影自然是觉得他不成体统,所以就冷漠地缓缓推开了宋朝东,朝着窦昌文走过去,宋朝东心里开始不忿,吃起了飞醋!
难不成这窦昌文,才是他过去的老相好吗!我就说,两大男人背着老婆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泡澡,肯定有问题,死陈旧影,居然还搞有妇之夫,真是臭不要脸的!!
宋朝东在心里咒骂他,刚骂完又觉得自己可笑,也许他们好了很多年了,我这才认识几天,八字都没一撇的宋朝东算什么!!
窦昌文全不似之前饭局上,一口一个“宋兄”地叫,反而像把那宋朝东当成空气似的,招呼都不打一个,微微皱着眉头,径直走过去,把宋朝东身边的陈旧影给搂到了另外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宋朝东前面几句没听清,只听到最后几句,“老陈,我本来想和你聊点关于我夫人的事,但今天,好像不便相扰,我还是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约。”
宋朝东脑补过度道,“什么?聊他的太太!他难道是想离婚,然后好和陈旧影光明正大地在一块?!”
就在宋朝东被自己脑补的内容气得嘴唇发白的时候,那窦昌文已经和陈旧影谈完了,他还抱了衣服,要去另外一间隔间里穿,出去之前,他笑了笑,走到宋朝东身边。
窦昌文笑着拍着宋朝东光滑的肩膀说,“宋兄,你可不能辜负了老陈的一片心意,老陈他是真的喜欢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总之呢,老陈以后就拜托给你了。老陈这人,有时候是会小孩子脾气一点,但心肠不坏,如果老陈以后要是任性闹腾了,你就忍忍他,哄他一下,他就乖了。老陈的脾气是最不依人,你来硬的,他跟你急,但是你哄他,给他糖吃,他就朝着你摇尾巴!”
陈旧影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说,“我...哪有...像你说的这样…”
窦昌文说,“还说没有,和你处了这些年,你什么样,我还不清楚。”
陈旧影说,“朝东,你可别听他胡说!”
窦昌文说,“宋兄,我讲的句句是真,你可要往心里牢记着!当然也不要光顾着哄,如果他真欠收拾了,那你狠狠揍他也行!!”
还没等宋朝东回答,那窦昌文已经走了出去,宋朝东还在咬牙切齿地想,这算什么意思!是他的老相好给我的下马威吗!
陈旧影送窦昌文出去,在门口深情款款地目送了他很久,才舍得关上门回来。
宋朝东气得不行,那陈旧影还不识相地说,“朝东,你先去淋浴,淋浴之后再进来泡,我先进去泡澡的地方等你了,你快点!”
宋朝东拉住了他转身要走的手,用命令的语气说道,“陪我一起淋浴。”
“我之前淋过一次了啊!”
“笨蛋,到底来不来?”
还没等陈旧影反应过来,宋朝东已经强拽着他走了几步,陈旧影指着另外一个方向说,“朝东,不是,淋浴的隔间在那边,你走的那个方向,是洗手间。”
“那你还不赶快带我去!!”
“好好,我带你去。”
陈旧影和宋朝东进了隔间里,陈旧影帮他调好了水温,还让宋朝东快点冲,还说什么等泡完澡,要去隔壁天香楼吃饭,窦兄点好了一桌子的菜。
陈旧影要关门出去,宋朝东把淋浴的水开得很大,还挡在门前面,不让他出去。
空间很小,马上空气中都是雾霭。
宋朝东把陈旧影推进花洒下的热水里,一把抱住他,搂着他,忘情地亲了起来,亲得那陈旧影一时间,差点没法喘气。
陈旧影刚想回应他,但被他粗暴地压制着,宋朝东把陈旧影压在墙上,眼神受伤地看着他,就等他的一个解释。
陈旧影却傻愣着,什么都没说。
宋朝东双手捧在他的脸上,边亲着他边说,“老陈,我要你!现在就要!!我再不对你出手!你就是别人的了!!或者说,你早就是别人的了,我才是插足者!”
“朝东,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窦昌文是你的老相好吧?你们刚才做了吗?是他上你,还是你上他?”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陈旧影火冒三丈!
陈旧影猛地推开了宋朝东,还吼了他一句,“宋朝东!你怎么能这么侮辱人!!”
那宋朝东更是气得跳脚,“我侮辱你?我侮辱你什么了?你和有妇之夫偷,情,偷得快乐,却不许我说了是吗?那窦昌文已经把你吃摸干净了吗?轮到我的时候,就只能吃点他的残渣剩饭了是吗?你这陈旧影,究竟是有多少老相好,究竟是有多贱!!”
“你才是空穴来风得厉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乱搞了?再说,我和他是多年的好友,我动谁也不会动他!!人家夫妻小两口恩爱非常,轮得到你来这污蔑造谣!!一起蒸个澡怎么了,我们那是在谈事情,你才是思想龌龊!你以为谁都像你宋朝东,花心大萝卜,见一个好一个,见两个,爱一双!!”
“我呸!!就你陈旧影空口白牙地会说是吧?我龌龊,好,我宋朝东最龌鹾行了吧?我跟你过来,就是来听你羞辱我,就是来看你和别人恩爱,就是来这遭罪的是吗!!我走,我走,我走总行了吧!!”
“不许走!”
“你松开!”
“不是,朝东,你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我只喜欢你,我的心里只有你,我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这还不够吗?”
“这是你的地盘,我对你的过去,你的朋友,你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才会胡思乱想啊!”
“就算你胡思乱想,也不要胡思乱想到是个男人,你都觉得我和他们有一腿吧?先是我的司机,现在又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觉得你这样怀疑和中伤我,很过分吗?难道我陈旧影像是那种是个男的就上的人吗?”
“谁知道呢!甜言蜜语你最会说,谁知道你一身子一嘴的本事,是从哪里练出来的!”
“当然是一遇到你,我就无师自通了。”
“又来了!”
“朝东,我们别吵了,你快淋浴吧,我进去里面泡澡的地方等你。快点哦!别耽误时间了,泡澡超级舒服的,好想多泡一会儿。”
说完陈旧影就要出去,留宋朝东在里面淋浴,自己一个人回泡澡的大池子里。宋朝东拉着他的手说,“不准走!我要你等我!”
“是不是还要我帮你洗呀?”
“对!我罚你给我搓背!!”
“现在就要搓吗?”
“算了,一会再搓!”
陈旧影凑上去闻了闻宋朝东,“你身上还有早上的时候被泼的狗血的气味吗?”
“早没了。”
“小裤裤都湿了,还舍不得脱?”
“当然是等你帮我脱。”
陈旧影把手箍了上去,扶在盆骨上。
“你不手劲大吗?给我直接撕开。”
“不了,抬抬腿,用脱的吧。”
宋朝东等他帮忙退到膝盖上,就抬起腿,用脚把它踩下去,然后丢在一边。
宋朝东拍着水花,冲着热水。
陈旧影斜靠在旁边的墙上,双手抱着肚子,说等他,就真的只是看着等他,啥也没干。虽然光着身子,但也没站进热水里和他一起冲,只是沉默地站着。
这不禁让宋朝东怀疑,他一进门就抱着自己说,“朝东,我想死你了”的那股热情劲都哪去了,果然一被拆穿了就薄情寡义。
宋朝东无趣地冲完澡,然后拉起他的手说,“我好了,要泡澡就走!”
里面的时候是宋朝东拉着陈旧影,出来外面之后换成了陈旧影走在前面,领着宋朝东,陈旧影给两人重新裹上了浴巾。
陈旧影推开门,里面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水池,水里泡澡药片和一些干枯的花瓣。
“这池子里深吗?我...我不会游泳。”
“当然不深,脚可以踩到底的。”
说着,宋朝东就和陈旧影下去了。刚泡一会儿,就浑身松软,感觉灵魂快要出窍似的,泡澡真是太舒服了吧!!
陈旧影仰身靠在岸边,问,“怎么样?我说舒服,现在信了吧。”
宋朝东说,“嗯。”
陈旧影还帮宋朝东搓起了背,搓得他舒服了,他便也不再计较了。
“下次有空我们去虹口的温泉山庄,那儿可比这铜元水关讲究多了!”
“老陈,我能问你个事吗?”
“当然可以问,我们都是什么关系了,你想知道的,我通通告诉你!!”
什么关系?不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的姘头关系吗!!宋朝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忿,可能越是对那陈旧影开始动真心,越是受不得他们之间有间隙。
“老陈!我问你,你必须给我老实交代,刚刚那姓窦的说,他要和你谈他太太的事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要离婚,离婚后想和你在一块?”
哈哈哈哈,陈旧影忍不住笑了一阵。
陈旧影游过来,突然甜腻地抱住了宋朝东,说,“怎么可能!那窦兄像我爱你这样,爱他太太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离婚?”
宋朝东听了心里直发痒,爱?这是那陈旧影第一次对他用这个字眼罢。宋朝东追问,“那...那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往外传!”
“难不成是他太太出轨了!?”
“不是!你听我悄悄跟你说。”
“好,我听。”
陈旧影趴到宋朝东耳边,小声地说,“窦兄他最近一直在怀疑,他太太被人给策反了,还跟着那妇女主任搞地下党。所以故意安排机会让她们接头,就是想查查他太太。”
“啊?策反?被什么人!!”
“嘘!!小声点。”
“那你们调查的进展如何了?”
“还没有进展。”
突然有敲门声。
“陈少爷,窦先生有话带给您!”
是澡堂跑腿的。
陈旧影从澡堂出来,推开里面的门,“进来说。”
跑腿的推开了外面的门,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到陈旧影手上,又说,“窦先生说,今晚在天香楼的晚宴取消了,窦太太的身体偶感不适,要回府休息。望陈少爷见谅。窦先生还说,下次再回请您!”
陈旧影打发了跑腿的,关好门,走回泡澡的地方,宋朝东自然听清楚刚才他们说了什么,又看到陈旧影手上拿了一封信。
宋朝东没开口问,就等他说,如若不说,那也便随他。陈旧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过信,一阵难过地叹息。
宋朝东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陈旧影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伸出手搂住腰间,半抱着他,将那封信推到他的眼前,让他自己看。
是窦昌文写给他的告别信,信上措辞委婉,看不出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旧影说,“窦兄的太太,卖了些情报,如今估计是事发了,窦兄要带她去避避风头,信上没说去哪,但我想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上了出海的邮轮。估计没个三五年,是不会再回上海了。”
宋朝东到现在还是搞不明白,究竟是谁给谁卖情报,也不清楚事件的严重性,只知道陈旧影很可能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陈旧影烧了信,也没心情再泡澡。
又带宋朝东去楼下吃东西,还叫了阿福进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起吃,吃完饭,陈旧影还在那发呆。
宋朝东说,“老陈,我们回去吧,天有些凉了。”
阿福把车开出了弄堂口,月亮早已扎进了云团,没有路灯的地段便是乌漆麻黑的,车窗外便是腻湿的空气,还有糟烂的落叶。
陈旧影坐在车上,抱着宋朝东,眼神哀怨地说,“朝东,我现在,彻底地只剩你一个了。”
“别这么说,说得好像你以前有好多个一样。”
“我能说说知心话的朋友,本来就不多,窦昌文算一个,你也算一个。如今窦昌文远走他乡,那我不就只剩你了吗?”
“怎么?不开心了?”
“有点。”
“那我们别回家了,去找点乐子吧!”
“你想去哪?”
“昨晚你不是还说,要带我去「白玫瑰歌厅」跳恰恰,你忘了?”
“哦!对对对!想起来了!阿福,掉头,马上掉头,去朝东刚刚说的那地方!!”
“是,少爷。”
陈旧影家里的那辆老别克,挂的是工部局的牌照,这牌照又称“大照会”,什么华界、法租界、公共租界,那还不是随便跑。
「白玫瑰歌厅」就开在法租界。
一路上,灯火通明,火树银花,热闹非常,笙歌四起,众人狂欢,仿佛国泰民安,盛世太平,毫无兵戈之象。
阿福刚把车停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便看到不到洋人,宋朝东才刚下车,还没进去,就在门口被一个西班牙海员给搭讪了。
那个瘦高的海员喝得醉醺醺地,掏出一张船票,对宋朝东动手动脚,还问宋朝东,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出海,还说什么,要打仗了,和他一起走吧,之类的话。
陈旧影走上前,直接撕了那个西班牙人的船票,搂着宋朝东,说,“要进去玩可以,但你得跟在我身边,不准理别人!那种不正经的,你更是看都不许多看一眼!”
宋朝东说,“我不理,我不看,行了吧?可是,你怎么好端端地能把别人的票给撕了呢!说不定,那是人回家的票。”
陈旧影说,“没看到那人是被赶出来的吗?说不定是拿张假惺惺的船票,调戏里面的哪位唱歌的大明星不成,被看场子的给打出来的呢!!喝的醉醺醺的臭洋人,没什么靠谱的,撕他船票是他活该!”
宋朝东摸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汗毛倒翻的猫咪,“好了,老陈。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至什么气,我们进去吧。”
陈旧影突然在人来人往的门口赖皮地说道,“你亲我一下,才能把我哄乖。”
宋朝东凑上去说,“亲你几下都行。”
说完,宋朝东就直接站在门口,用嘴唇,啄了啄他的脸,像是啄木鸟医生给一棵生病的树看了一次病。
陈旧影忙抱住了宋朝东的头,“可以了!停下来,这里人太多了,会被人笑话的。”
本来陈旧影就是以为他不敢在人多的地方亲,所以才故意刁难他,谁知道他这么放得开。
他们手挽着手,走了进去。
广告牌上面的宣传画大明星,在舞台上活生生地唱着甜腻腻的情歌,她身上缀满珍珠的红色蕾丝礼服,就像巴黎带回来的杂志上见过的大马士革红玫瑰。
宋朝东的眼睛,自然是看得有些发直。
陈旧影当然不乐意了,干咳了几下,放下酒杯,从座位上站起来,又牵起他的手,要领着他跳舞。
宋朝东之前还以为,他是开玩笑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他真要跳。
宋朝东不过是在法国的时候,花钱学过几节跳舞课而已,全然跟不上陈旧影的步子不算,还老踩到陈旧影的脚。
“老陈,我踩疼你了吗?”
“不疼,你都是踩在皮鞋上。”
舞场上的曲子,从原本的抒情爵士换成了热情似火的弗拉明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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