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大王的马死了

安樱正在提笔练字，门外王二冲了进来，嚷嚷道：“大人，不好了，大王要杀人。”

他将一个仁字流畅的写在宣纸上，然后仰天长叹，这日子没法过了。顺手将纸收进宽大的袖袍里，叫人备车赶往宫中。

和上次一样，气氛压抑，宫中富丽堂皇。

大王坐在上首，头发还有些湿润，微微打卷，显然是刚沐浴完。

安樱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帮他搓背的那个小官员，不由得有些忧郁。

更忧郁的是跪在下方的人，身上穿着粗衣麻布，明显就是个下人，不过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害怕，还一个劲儿的张望。

他有些纳闷，行了一礼后说：“这人又怎么招惹到大王了？”

大王眉宇森然，咬牙切齿：“他把我的马给饿死了，我最喜欢的那匹马。”然后招了招手，换来左右武士，指着那个下人道：“今天谁都救不了你，我要把你肢解了。”

血腥残暴的都没眼看了。

只是这句“谁救不了你”，怎么暗指性那么明显呢。

安樱抬了抬手叫武士别动，然后拿过对方手上的刀，掂量了一下重度。真沉，他快拎不动了。

大王眉眼下沉，冷冷的问：“丞相要违抗我的命令？”

“不，亲自执行大王而已。”安樱冲着他灿烂的笑了笑：“我没亲手杀过人，所以得问问这杀人总有个方法，不知尧舜肢历代贤德君王解人的时候是从身体的什么部分开始哒？”

贤良的君主怎么会肢解人？

大王很聪明，脸色阴一阵晴一阵，然后冷酷的口吻说：“那就不肢解罢，把他交给狱官处死算了。”

安樱听了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倒是不错，此人也的确该死，但这人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不如我来列举一下罪状，让人死的明白，也证明大王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大王抿了抿唇，眼神当中透着狐疑。

安樱看着这个养马的下人，指着他道：“你犯了三条大罪：国君让你养马你却把马养死，这是一大死罪；所死之马又是国君最喜爱的，这是二大死罪；因为你养死了马而使国君杀人，百姓听说之后一定会怨大王，诸侯听说之后一定轻视我国。你养死了国君之马，使百姓生出怨恨，使邻国轻视我们，这是第三大死罪。今天把你送到监狱，你知罪吗？”

下人抬起头来，眨眨眼睛没吭声，也没有一丝的惧怕。

大王却是坐不住了，神色极为复杂，良久以后喟然而叹：“丞相果然厉害，把他放了吧！为了一个养马的下人，损害我的名声不值得。”

安樱心里面儿腹诽着，你还有什么名声？却也得笑的灿烂，将自己亲手写的那个仁字拿出来，呈上前去：“大王果然是仁德之君，臣佩服。”

大王却是根本就不相信，也不去接那张纸，只是说：“丞相，你是在哄小孩玩吗？”

当今齐国君王芳龄十七，俊美的容颜之间还有一丝稚嫩之气，若说是哄小孩倒也不为过。

可是听着大王这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非常不高兴。

安樱当然不能承认，立马就跪在了地上：“大王是君王，臣为君王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呢？”他果断抓住了最后一句话。

活着的人好端端提什么死呀？

“我就知道，你跟那些人一样，只是需要一个大王所以把我捧了上来，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不在意，反正再捧个新的大王上来就好。”大王恨恨的说，倒是难得的耍了一点小性子，眼角也透着一点红，爱马的死显然还是让这半大孩子难过。

安樱无奈的说：“死而后已。”他想，左右一句话。

大王的神色缓和了很多，瞅了瞅，试探性的问：“你和我哥哥说过吗？”

提起这位仁兄，安樱就头疼。

先王为齐庄王，活着的时候是个活宝，最爱人妻，竟将手伸到了大贵族崔宇的夫人身上，听知道内情的人说，庄王脚提着红肚兜，手摸软兔兔，浪的屋外的人都听得见。

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头上带点绿，崔宇气到发疯，但他生性阴沉隐忍着。

庄王竟蠢到认为这是一种默认，一日崔宇称病，他以探病为由去崔宇家私会夫人，旋即被预先埋伏在宅中的勇土射杀，一命呜呼。

崔宇把持朝政，捧了齐景继任，现在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一大奸臣。

“先王没给我说这话的机会。”安樱手一摊，如实的说。

庄王登基五年，五年的时间全都用在了女人身上，结果还没留下一儿半女，也不知道用在哪了。

大王这下子好像是高兴了不少，挥挥手又开始赶人走。

安樱心里翻白眼，动不动就往王宫里折腾，我也很累的。

那下人跟着一起出去，出了殿以后，深深的做了一礼：“多谢丞相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安樱没太当回事儿，倒是挺好奇的：“你一个养马的，怎么害怕马给饿死了？”

下人说：“我答应给它饲料，但却没给，饿死了。”

安樱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好一个回答。上下仔细端详一番，发觉到眼前的人似乎有几分眼熟，但有点想不起来。敲了敲脑袋，这才恍然大悟。

也就是在三个月以前，齐庄王还没作死之前，他劝谏不成甩袖而去，琢磨先隐居避祸。

出宫门有个牵马的奴仆说：“这就是命。”

安樱顺口问：“什么是命？”

“命是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但却终于这样了。”

他说了两句话，让安樱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一个奴仆居然有如此大的智慧，又难过有如此智慧的人居然只是一个奴仆，当即便表示如果能换一个大王，会向新大王推荐他，给他个得体的官职。

后来事情太多给忘了。

“能用这种办法提醒我，你也是够有胆识的，不过大王没说接下来让你做什么，你就先回去养马吧。”安樱半开玩笑的说：“这回马不会饿死了吧。”

他郑重的说：“绝不会。”

安樱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姬长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