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大王不爱民

大王有个毛病，晕车。

虽然他的轿辇又宽阔又舒适，但仍旧很讨厌出行。

他还小的时候，安樱哄着人出去玩，坐了一次轿辇死活要坐马，坐马磨了大腿就死活都不出去了。

抵达寿宫，他从轿辇上下来脸色阴沉，侍奉的官员还以为哪里做的不好让陛下不高兴，忐忑的很。

安樱安抚了一下众人，表示大王不是针对谁，就是谁都不想理会。

云鹤轻轻一笑，到了跟前：“丞相还真是专业收拾残局的。”

安樱十分疲惫，不爱听他说不阴不阳的话，有气无力的说：“是啊，这么多年崔宇、庄王、你和景王哪个不是我来收拾残局？小鸟儿。”

云鹤双颊赤红，怒视道：“丞相慎言。”

据说素素在他十岁以后就没叫过他的乳名了。不过这么急切生气的模样，倒有点孩子的样子了。

云鹤冷静了一下，又含笑道：“丞相身边有一亲信唤作王二，似乎往凉州去了。”

凉州与秦国接壤，那里有父亲的旧部。

安樱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

云鹤紧追不舍：“大将军已经亲自去了。丞相，很多人已经埋在了土里，真相没那么重要。”

安樱扭开头，淡淡道：“云大夫的话，我不懂。”

晚间有饮宴，人掐着点到，但大王没露面。

秀如跑出来哭丧着脸说：“大王嫌弃东西不好吃，路途又很累，不肯来饮宴。”

朝臣们议论纷纷。御史大夫章焕烨更是一脸悲戚，就差脱口而出，三代没出一个好君王。

安樱提议道：“君王年幼，不知人间疾苦，云大夫可愿陪我走一趟，请大王出去看看百姓？”

云鹤挑眉：“愿意同行。”

饮宴上的一些官员脸色稍变，他含笑对众人道：“诸位大人辛苦，就好好享受这一番饮宴，待我请大王出去走走，回来再接受诸位大人的劝谏。”

“丞相辛苦，大王身份贵重，贸然出行若有刺客岂不危险。”说话的是当地郡守，三角眼，留着山羊胡，偏瘦，跟竹竿一样。

“是啊。”郴州刺史附和。

周太祖皇帝一统后，全国施行郡县制，全国一共三十六郡，后来又增加了些。

郡底下设置县，郡为大城。

周末帝在郡的基础上增加了州，全国划分十三州。末帝活着的时候，每州不定期派刺史去监督，后来江山分崩离析，诸王各自划分阵地，齐国得了郴州、凉州、瀛洲。又有湖州，林州，与秦魏两国有争端，战乱基本上因为这几州引起。

庄王在世时，安樱曾谏言把不定期的监督改为长期驻守，本想着起到检查之责，未曾想竟官官相护。

安樱不动声色道：“护卫不是吃干饭的，我倒要看看什么宵小之辈敢放肆。”

云鹤抚掌而笑：“丞相说的好，请。”

安樱同云鹤去找大王，余光略过那二人，刺史擦着额头上的汗，郡守脸色阴晴不定。

大王闹起了脾气，在床榻上躺着不下来，还冲着下人发脾气。

侍者跪了一地。

安樱和云鹤来了，他瞳孔收缩，不情不愿的起身道：“爱卿来了。”

云鹤笑着道：“大王，丞相提出陪大王出去逛逛。大王头痛，许是在车厢内坐的。”

大王看了安樱一眼，安樱点头，他这才起身叫侍者侍奉穿衣。

那侍者可能手有些笨，侍奉的不好。

大王怒斥了一声：“你要手有什么用？”

侍者一个哆嗦，连连请罪，手更加不好用。

安樱便上前为大王穿衣，他年纪小，却比安樱高了半个脑袋。

安樱帮他系上腰封，他低头在耳畔道：“不甩开他？”

安樱默然不语。

云鹤是甩不掉的，放在身边更安心。

三人步行，外加护卫伴随左右，隐匿身形。

街道上人很少，唯一人多的地方是前方起冲突的地。

只见几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在围攻一个粗衣麻布的百姓，那百姓抱着一个竹篓，哭喊道：“这是小人九死一生从擅长摘回来的灵芝，是等着卖了做救命钱的啊，求几位老爷饶了我吧。”

衙役中的一人冷笑一声：“别给脸不要脸，这些东西都是进献给大王的，这是你的福气知不知道？”

安樱给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立即冲上去将衙役们按住。那帮人慌了神：“你们是谁，敢对官差出手不要命了？”

云鹤神色极为冰冷，他跟着姐姐东奔西走那几年吃了好多的苦头，父亲就是被一个有权势的人活活打死的。他的心情很糟糕，快步上前照着下三路就是一脚：“狗东西，打你就打你了，你也配问大爷们是谁。”

那人顿时疼的弯腰哎呦的叫着，捂着下面直打滚。

安樱背后发凉，这货下手太黑。

云鹤冷声道：“都给我滚，有本事就叫你们主子来弄我！”

安樱过去将那小民扶起来，小民还是惊恐，见三人衣着不错连话都不敢说，只是蜷缩着身体抱着背篓。

“我们送你回家吧。”

“不，不用了。”

安樱又安抚了好几句，那小民才渐渐放下心来，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从这人口中了解到，去年蝗虫闹灾祸，好几个县都遭了殃，如今城里一部分人是逃难过来的。饭就那么多，人肯定不够分，所以还饿死了一些人。

今年刚缓过来一些，当官的就开始搜刮，一些小康家庭被这么一搜刮瞬间没了活路，还有些人想不开吊死了。

到了贫民区的街上满满都是人，凄惨的人，哀鸿遍野。瘦瘦小小的孩子，脏兮兮的妇人，麻木的老人。

官府将穷苦之人都赶到了贫民区，保证了正路上的干净，让这些污点都在黑暗里消失。

云鹤攥紧拳头，咬牙骂道：“一群败类。”

安樱亦是附和。转头看大王，见大王一脸不耐烦，还嫌弃地上有淤泥脏了鞋子。

安樱心底瞬间凉了半截，指着墙角道：“您看那里。”

那里有腐烂的尸体，苍蝇围着转，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大王默不作声，眼神游离，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