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毫无所觉2
休息室里,颜玉书正在看剧本,阮秋白整理完颜玉书的物品,就要出门,颜玉书记词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是自己去外面找事做。
“白姐,”颜玉书叫住他,“衣服的事,那边等下会联系你,你收到照片之后直接拿去给费导看,如果确定能用,就请他们送过来。他们来的时候最好你出去接应一下,免得他们找不着咱们的场地。”
“行,我明白~”阮秋白应道。
休息室只剩下颜玉书一个人,他捏着笔,嘴里悄声地念着词加深记忆,偶尔在剧本上写些什么,除了翻动剧本和写字的声音,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休息室的门并不隔音,但喧闹的室外与室内依然像是不在一个时空。
忽然有人敲门,他将注意力从剧本中抽离出来,转头看向门口,再两秒,确定是有人敲门,便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童意,她用剧本遮住了半张脸,歉然地说:“少爷,我能不能和你对一下词啊……昨晚睡得有点少,我怕自己一个人记词的时候睡着了。”
颜玉书点点头,侧身让童意进来,顺手从旁边拎了把椅子顶住门让它敞着。
童意看见他的动作,对他的警惕感到诧异。她也是文渊艺人,自然听说过许多关于颜玉书的传言,这时见他似乎习惯性地小心谨慎,倒对那些传言多了几分信服。
“呀,童意你也在这儿。”费才哲来到颜玉书的休息室,见童意也在这,有些惊讶。
他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又说到,“我前边一直觉得今天这几场戏的剧本不太得劲,刚刚才琢磨出来,童意去把安永韵也叫来,咱们改一下剧本,快、快!赶时间!”
童意应了一下,起身出门了。
“这时候要改剧本?是感情部分吗?”颜玉书看着费才哲满面红光,似乎异常兴奋的样子,好奇地问。
费才哲抬头一笑,“嘿,听你这话,你也对剧本有想法啊,不然你先说说看?”
他知道有些厉害的演员会动手修改剧本,不过颜玉书只是个才参演过两个作品的新人。开拍到现在,他虽然对颜玉书所表现出来的潜力有所欣赏,但乍听闻颜玉书还有改剧本这种操作,他还是不太以为然,语气里颇有一些‘我就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意思。
“就是一点愚见而已,那我先说说,您听听看?”等费才哲点头,颜玉书继续说到,“第一场戏里,沈笑在宾客如云的喜宴上喝闷酒,因为被下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就当场摔了酒坛。”
“嗯,这里有什么问题?”
“沈笑在闯荡江湖时,哪怕多次境况窘迫他也从来不为落难而失意,所以这场婚宴上,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拜堂成亲,他可以难过,也可以借酒消愁,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失态,那种借故发作的行为,不符合他作为江南首富之子该有的姿态、涵养和骄傲。”
颜玉书说完,发现面前的导演目光中充满了探究。
费才哲虽说不是什么大导名导,但曾以3000万投资的小投资作品拿下了2.8亿票房,眼光和水准都是不可小觑的,在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新锐导演。
他半眯着眼睛看了颜玉书好一会儿,说:“你将来一定会大红大紫。”
颜玉书微笑起来,眉眼熠熠生辉。
费才哲仍旧看着颜玉书,思绪却飘开了,他忽然有一个预感,觉得这个剧可能会红。
他在脑子里想了一遍,《血月劫》是个才25集的小网剧,但文渊给了5000万的预算,而且因为主要演员很多都是文渊艺人,片酬在成本中占比非常小,这足以保证制作精良。而那几个编剧敢想敢为,剧本也写得可圈可点,就在今天早上,他又看到这个剧还有非常出彩的演员……万事俱备,只要导演功力到家,这个剧没有道理不小火一把。
他顿时感觉压力倍增。
“费导?少爷?”童意带着安永韵进门,见两人都在沉默,轻声喊道。
“你们来得正好!”费才哲将旁边的茶几拖了过来,摊开自己的剧本,翻出今天的几场戏,直奔主题地说:“首先是童意这里,当沈笑告诉杜南霜这件事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然后流了眼泪,去质问胡不归,这里是不对的。杜南霜如果曾经怀疑过胡不归,她不可能和胡不归成亲,所以你这个眼泪要留到胡不归承认之后,这个过程中的情绪转变是怎么样的,你自己琢磨琢磨。”
童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费才哲继续说:“小颜这里,就是刚才你说的那样,但是这一镜沈笑是没有台词的,删除怒摔酒坛的桥段之后,要表现沈笑的情绪就得全部通过你的身体语言,到时候主机位会给你一个长镜头特写——这你演起来应该不难吧?说实话我有时候觉得你和沈笑还挺像的。”
“也还是需要琢磨一下的。”颜玉书谦和地笑了笑。
“还有小安,”费才哲又说,“在你们三人群戏这里,胡不归这个角色的表现力太弱了,不太符合已有的人设……”他叹了一声,吐槽道,“这几个编剧的小子怎么回事,不会都还没谈过恋爱吧,其它地方都很出彩,一到感情戏就蔫了……”
颜玉书笑了一下说,“他们好像真的都没有谈过。”
费才哲“啧”了一声,问安永韵:“你觉得胡不归到底爱不爱杜南霜?”
“……应该是爱的,毕竟成亲是他提出来的,如果不爱的话,他没有必要这么做。”安永韵回答。
“小颜觉得呢?”费才哲又问颜玉书。
颜玉书想了想,说:“我认为胡不归是深爱着杜南霜的,他和杜南霜从小青梅竹马地长大,杜天昊夫妇对他们也有撮合的意思,所以他从很小开始就把杜南霜当做自己的妻子来看待和呵护,哪怕他对杜天昊恨之入骨,也放不下杜南霜。然而杜天昊是他杀的,杜母也是他囚的,他一直很害怕这个真相被杜南霜发现,所以在这场戏里,胡不归就像一个极力求生的人忽然有一天被人判了死刑……”
“对极了!”费才哲赞叹道,“所以他应该愤怒、怨恨,但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挽回杜南霜,所以他伤心、绝望,他后悔,可他的仇恨又不允许他觉得后悔,这么多情绪糅杂在一起,就成为痛苦,”他把目光转向一直没有发言的安永韵,“这场群戏,三个人之间的冲突到底能有多少质感,上限就在胡不归这个角色身上。”
“可是……”安永韵皱着眉头,似乎不太能理解。
费才哲见安永韵好像很疑惑的样子,便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剧本还是应该从头到尾多看几遍,好好揣摩的。这个剧里,人设最出彩的角色其实就是胡不归,慢慢领悟,如果演好了,你以后会感谢这个角色的——行了,我还要去看看现场,你们几个准备一下就过去开始排练。”
早晨六点半,汉韵果然把衣服的图片发到了她的手机上,阮秋白拿着手机去找费才哲。
费才哲一看见那套杂裾,高兴得抚掌大笑,别的都不看了,交代那边赶紧送过来,又打电话叫费明赶紧滚回来准备付钱。
七点,衣服送到拍摄场地,送来衣服的年轻女生提着一个织锦缎制成的包装盒,盒子正面中央绣着“汉韵”字样,左上角绣着著名奢侈品牌至秦的Logo。
年轻女生歉然地对着费才哲解释,说工作室不做成衣,库房里都是去年参加高定婚服秀场的模特装,所以是旧衣服了,希望剧组不要介意。
周围的工作人员中传来几声惊呼,旁人感觉惊奇,问原因,有人压着声音答道:“至秦你知道吧?汉韵是至秦高定旗下一个专门做古装婚服的工作室,是国内古装婚服定制的头号招牌,之前那谁结婚,一身中式婚服在微博上挂了三天热搜,那件婚服就是汉韵定制的。”
“听起来就好贵……”
那人举了个手势。
“5万?”
“怎么可能?再加个零才差不多。”
周围的人闻言瞪大了眼睛,纷纷捂住自己的心脏表示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偏偏还有其它了解过的人再补一刀,“何止啊,这个价位还是至秦最便宜的那一档价位,要是搭上什么云锦面料、缂丝工艺之类的,7位数都不算多……”
人群中顿时“哇”声一片,此起彼伏。
这个场地本来就不是空旷开阔的地方,那一片戏精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再怎么压低声音也足够中间的费才哲听见了。
费才哲身处娱乐圈那么多年,至秦的大名肯定听说过,以前只知道它贵,但不知道它这么贵,尤其听到云锦、缂丝这些词之后,他觉得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出血的声音。
他把旁边目瞪口呆的费明扯过来往小姑娘面前一放,假装淡定地说:“这位就是咱们剧组管钱的,他一会跟你回你们工作室付账。”
那女生愣了一下,露出职业的微笑,说:“这件衣服是总部那边亲自下令送来,说是借给你们剧组用的。”
费才哲喜笑颜开,“哦~借得好!辛苦你了小姑娘。”
他目送那姑娘走出‘杜府’大门,然后对阮秋白说:“小颜他们还在正厅里对词呢,你去跟他们说可以开始化妆了。”
文渊自己的那些化妆师还不堪大用,这次《血月劫》的服化造型人员都是外聘的,因为人手不太足,所以主演们也是挤到公共休息室一起化妆。
木制的墙壁和门窗隔音差,阮秋白和颜玉书正往自己的休息室走,路过公共休息室时就听到里边七嘴八舌地说着闲话。
“唉你们说那个颜玉书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没听文渊的人都管他叫少爷么,八成是哪家富少来玩票了吧……”
“真富少怎么可能签在文渊这种小公司。”
“你别小看文渊,它的创始人可是白晋,年纪轻轻就身家十几亿,真正的高富帅,我看文渊的艺人谁要是傍上了他,以后前途无限……”
“嘘……我听人说,颜玉书被白晋包养了……”
“你听谁说的?”
“他们公司人自己说的,还说颜玉书前两个角色都是白晋给他谈来的,而且都是带资进组。”
“假的吧,一些小人嚼舌根你也信——不过就算是真的也不奇怪,白晋早年玩过的男明星双手都数不过来,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Gay。”
……
阮秋白听得直皱眉,她觑了颜玉书一眼,见他面无表情。
她和颜玉书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他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越生气表面越平静。
于是阮秋白走过去响亮地敲了两下门,然后两人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大约五分钟过后,两人才回到了公共休息室开始化妆。
那些化妆师们大概是有点心虚,对颜玉书的态度比前两天谨慎许多。
八点半,颜玉书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拿着剧本酝酿情绪,童意提着那件婚服的盒子敲门进来,她一边眼线的尾部画崩了,疑似手抖造成。
童意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颜玉书:“少爷……我听她们说这件衣服可能上百万?”
“借的而已,你不要有压力。”颜玉书宽慰道。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这衣服到底多少钱,只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应该比较昂贵。
听他这么说,童意愁眉苦脸起来,“可是我现在光是提着这个盒子都感觉连汗都不敢出了,正式开拍怎么办呀……我觉得穿着这个衣服我肯定没办法入戏。”
颜玉书轻叹一声,走过去把她拉到落地镜前,然后拿起那个盒子,打开,将衣服拿出来在旁边比给她看,说:“你就想象你穿着这件喜服,成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等着和最爱的人开始步入新的人生,结果剧情狠狠地甩了你一巴掌,说你挎着的那个男人是你杀父囚母的仇人,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是你被欺骗而产生的幻觉……”
“……别说了,我现在就觉得好气好伤心啊!”童意伸手接过那件衣服,垂头轻叹一声,走了出去。
童意离开后,颜玉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闭上眼,沈笑的故事呈现在他脑海中。等他睁开眼,镜中人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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