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冬天的日子感觉过的格外的慢，四处铺满没化完的积雪，窗帘拉起来，屋子里就只剩下一片黑。

办公室里萧泽处理完文件，还是放心不下，得去看看那个人才行。

统共也就半小时的时间，萧泽到了许书乔家门口，他把手里的捧花左右摆弄了几下，笑着敲了敲门。

许书乔拖着孱弱的身子给自己开门时，萧泽被吓了一跳。

许书乔面如白纸，门把手上的指节还在微微发颤，看见萧泽后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来啦？”一句话刚说出口，许书乔腿就猛的一软。

萧泽忙扶住许书乔往沙发边上走，“几天没来，怎么瘦这么厉害。”

“我这身子，就这样了。”许书乔说着咳又厉害了些，原本苍白的脸显出了几分红色。

萧泽伸手拍了拍许书乔的背，走到厨房看了看空空的水壶，厨房看起来也有几天没用了的样子，他微微皱了皱眉，接了壶水烧上，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吗？

许书乔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看见了一旁的捧花，他伸手揽到了怀里，浅浅的笑了笑:“这花送我的吗？”

萧泽刚烧上水出来，看见低眸温顺的许书乔，轻轻嗯了声。

“谢谢。”许书乔抬眼对萧泽笑了笑。

萧泽没说话，站在厨房门口等水开，进去倒了一杯放在一旁。

“今天怎么来了？”许书乔手里把玩着花瓣，眼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萧泽坐在了沙发上，紧挨着许书乔，许书乔身上还穿着睡衣，萧泽一看就知道，今天一定连门都没有出过，他把许书乔手里的花接了过来，放在茶几上，“换身衣裳吧，带你出去吃饭。”

许书乔愣了一会，接着点了点头，乖乖的进卧室关了门。

他换衣服一向很快，长的好看怎么穿也都顺眼，没十分钟就开门走了出来。

萧泽听见开门声放下手机，抬眼看了看许书乔身上的衣服，站起来走到了许书乔旁边，“给你的那些衣服不喜欢？”

许书乔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顺了几下头发，“穿什么都一样的，走吧。”

萧泽没再问，随口嗯了声。

坐在车上的时候没一会，许书乔只觉得胸口闷的厉害，他咳了好一阵，脸憋的通红。

“先去趟医院吧。”萧泽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不用。”几乎是立刻许书乔就拒绝了萧泽，这声喊的急促，倒显的自己刻意再隐瞒些什么。

萧泽不知道自己的病，许书乔没和任何一个人提过，早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现在说出来，他并不觉得有任何意义。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萧泽的目光紧盯着许书乔的眼睛，萧泽每次认真起来的时候，就会这样看着许书乔，好像许书乔的一切心思，都能被他看穿在眼底。

许书乔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歪头笑了笑，“好吧，告诉你。”他把身子往萧泽那边靠了靠，紧贴在萧泽的耳朵旁边小声嘀咕着:“其实……我啊……感冒了，很严重的那种。”

萧泽没信，“我问你真话？”

“这就是真话。”许书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他目光迎着萧泽的目光，眼里是一片澄澈，多年的相处让许书乔对萧泽的一举一动都了解至极，萧泽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许书乔却心安了下来。

他就知道，萧泽会信的，自己从来都没有和萧泽撒过谎，这回大概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萧泽扯谎话了。

萧泽没再多问，他眼里许书乔一直都是温顺的性子，乖乖甜甜的，像一块儿奶糖，就算许书乔当面捅自己一刀，萧泽也会觉得那是许书乔有苦衷。

下了车萧泽带着许书乔往西餐厅走，许书乔却摇了摇头，他指了指旁边的拉面馆，示意自己想吃那个。

萧泽愣了愣，没有问原因，许书乔的要求萧泽从来都没拒绝过，更何况是一碗牛肉面的小事。

两人进店坐下，许书乔简单的要了两份牛肉面，老板面倒是下的很快，不一会儿两碗面就端了上来，许书乔盯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牛肉面，突然自顾自的开了口:“以前他总是陪我来，这面，我陪他吃了四年。”

这个“他”，不用问都知道，是江阳。

“我不知道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我18岁，一个人为他离家，他没钱读大学，没事，我给他筹学费，全市第五，转身进了饭馆里给人洗碗，拖地，端盘子，我没有一点后悔的跟着他，他说会爱我一辈子，我就信了，我十几次营养不良躺在床上两眼发昏都舍不得花一分钱看病，他不在的时候我就吃馒头稀饭，连这样一碗十几块的牛肉面，我都得等他回来的时候才舍得给要上一碗。”

许书乔说着说着红了眼，明明那些日子早已经过去，可现在说起来，许书乔竟觉得心头痛的要命。

“我那时候见他一面不容易啊，我怕去他学校给他丢人，一个月只敢去一回，也就几个小时，我转了几次公交车，走了几公里，可只要能见他一面我都觉得心头都是甜的，他那时候爱我，每次见面眼睛从来都不会离开我，嘴里一句一句的都是爱我，就是这句爱我，让我一直这样撑着，我现在想想，这样的日子再给我来一遍，我就真的熬不下去了，我什么都没了，他如果不要我，我就没存在的意义了。”

许书乔说着说着最后开始哽咽，一颗颗泪珠从眼里滑落，滴到热气腾腾的碗里，与汤水混在一起。

萧泽看着许书乔只觉得心都要碎了，许书乔是他心头的宝，，他知道许书乔以前不容易，可许书乔这样当面说出来，萧泽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张口想说话，许书乔又接着说。

“他来的越来越少，有时候一个月我连一眼都盼不到，我每天守在那个屋子里，我等他，我等他回头看看我，我等他记得曾经的承诺，我这一辈子都给他了，可最后呢，我也没得到个好结果。”

“萧泽，你说，人是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呢？”末了，许书乔这样问萧泽。

萧泽说不出来话，他这一辈子没爱过别人，许书乔是第一个，他不知道和一个人相爱十年是什么感觉，这样光是口头上听着，萧泽就已经觉得太久远。

一碗面许书乔没吃几口，他借着身体不舒服的幌子，让萧泽送自己回了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临告别时许书乔一如既往的一句再见，在今天听着却格外的忧伤。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12月29日，许书乔最终没能挺过这个寒冬，消瘦苍白的身躯像个娃娃，倒在了沙发地上，再也没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