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2二分明月

转头就看见男人带着笑意的脸，妙琴正垂着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一脸欲言又止。

心头骂了一句，陆逸然这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在下体弱，受不得惊。日后陛下若要造访，还烦请人通报一声。”

“倒是朕疏忽了。”虽是这么说，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抱歉的神情，转而道，“不过听王爷刚刚的话，似乎对朕很是有兴趣。”

“不敢。”陆逸然也不躲闪，坦然的抬眸看向他，“寄人篱下，总得摸清楚主人的性子。”

“主人？”段郁萧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轻佻的笑来，“那么叫一声来听？”

“……”他这是被调戏了吗？陆逸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眼见颜玖平静淡然的面具龟裂，露出眼底的惊愕和茫然来，段郁萧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愉悦。

“其实王爷刚刚在大殿上说的有一句话，我很喜欢。”

“什么？”陆逸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

“你说，只有皇帝压得住你。”

“……？”救命，这皇帝画风好像不对。

……

在夏启舒舒服服的住了几天，陆逸然已经渐渐习惯这种吃吃睡睡晒着太阳看着书的米虫生活。抛开系统还没发布的任务，他这个质子当的确实是十分惬意的。

颜玖在东明的时候还要时刻提防着太子一脉的阴谋诡计，而陆逸然在这里却并没有任何人来妨碍他，除了那个画风清奇的皇帝。

说起来这段郁萧，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放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要，整日整日的往他这行宫跑，来了什么也不做，最多言语上占些小便宜，被调戏多了的陆逸然已经有些麻木了。

“陛下今日又来做甚？”

“王爷不欢迎朕？”

“…在下喜欢清静。”

“嗯？朕正好有个小字，就叫清静。”

“……”

面无表情的扭头不去看他，陆逸然索性垂眸开始煮茶，眼不见心不烦。

段郁萧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一声：“九王爷心性真是豁达，这质子做的倒像是闲散公子。”

陆逸然不语，待茶香慢慢四溢开来，抬手倒了杯推给皇帝：“自然是比不得陛下，处理政事之余还要对付朝堂上那些成天盼望龙嗣的臣子。”

男人没去拿桌上的茶水，只是眯着眼看他，笑道：“王爷，过慧易折。”

“陛下过誉，在下素来算不得聪明，只是陛下做的太明目张胆罢了。”陆逸然抬眸对上段郁萧似笑非笑的神情，丝毫不惧，“陛下到我这来，一无民生政事，二无温香软玉，又是何必？显然是不愿见到何人，或是在逃避何事。听闻陛下如今快过而立，后宫仍旧一无所出…倒也无怪乎那些老臣着急的上蹿下跳。”

段郁萧笑了一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王爷多虑了。朕不过想来便来了，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可陛下是否想过，”在皇帝莫测高深的注视下，陆逸然面无表情道，“我已是质子，身处异国本就举步维艰，无论陛下究竟在思量什么，颜玖都不想成为陛下的马前卒。”

“哦？”男人弯起眼睛，虽在笑，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冰冷和沉怒，“马前卒？那也得有那个资格。你这番话，若是朕有心杀你，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死？”陆逸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罕见的勾起了唇角，“在这世上，我早已一无所有。一个连活着都不怕的人，还会畏惧这简单的一字？”

“只是陛下可得想清楚了，我虽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可我背后站着的，却是已然稳固了皇权正怀着勃勃野心虎视眈眈的东明皇。这鱼要是真的死了，陛下也不过只能落个鱼死网破的下场罢了。”

一句鱼死网破杀意暗藏却掷地有声，如同玉石落地，在皇帝眼底摔出一道清脆的裂痕。

只见颜玖冷冷的笑起来，素来漆黑温润的眸子里一瞬竟如冰棱划破迷蒙的薄纱，透出刺骨的锐利和寒意来。

那一瞬他终于正视起这人原本的身份。

东明国的九王爷。能在东明皇后一脉手底下夺权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他怔愣半晌，忽然低声笑起来。

拂袖离去之前，留下一句喜怒莫辨的话：“颜玖，你很好。”

陆逸然细细咀嚼了半晌，最后发觉纠结于这一句话的深意实在没什么意思。即便段郁萧是否起了杀意或是别的念头，于他来讲，这也不过是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罢了。

而他作为一个高级玩家，有的是脱身的手段。

“妙琴。”抬手把桌案上渐渐转凉的茶水倒了个干净，“有酒吗？”

茶终究还是寡淡。

自此之后段郁萧果然没有再来。夏启皇帝毕竟还是九五至尊，被人当场下了面子，即便再厚的脸皮短时间内也不好意思再来骚扰他。

陆逸然也乐得清闲，一边继续过着表面平静舒适的生活，一边在暗地里发展自己的势力，派人与当初原主埋在东明的暗桩取得了联系。

在此之前的颜玖虽不得宠，但怎么说也是个自己挣回来的王爷，手眼通天算不上，但自己的势力还是有的。

而陆逸然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张情报网慢慢织大，织到夏启，织到四国。

入秋的天气微有些凉意，陆逸然披着薄锦在石桥上慢慢走着，一边思量该怎么把自己的探子往颜翊的后宫送。

想要了解帝王的一举一动,必须先从近侍或宫妃入手。而在段郁萧身边安插眼线，他初来乍到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倒是东明那边，可以一试。

“公子，天色晚了，寒气重，回去罢？”妙琴在旁边轻声道。

陆逸然偏了偏头，还没来得及回应，一道柔柔的女声陡然从身后传来：“你是颜玖？”

陆逸然回过身去，只见一名女子带着一串的仆从自石桥那端慢慢向他走来。

走至陆逸然身前，他才总算看清了女人的脸。

美目流转，姿态慵懒，是个美人，但就怕来者不善。

“你是东明质子颜玖？”她见陆逸然不答，便又问了一遍。这回陆逸然是真切的从她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敌意和轻蔑。

心下冷笑，表情却淡漠：“在下颜玖。”

“嗯。”女人身子一斜懒懒的靠在了石桥上，举手投足间都似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她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目似点漆，肤若白瓷，唇比朱砂，九王爷天人之姿，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听上去不像是夸赞，倒像是讽刺。妙琴在身侧担忧的唤了一声：“公子，走罢。”

陆逸然朝妙琴安抚的摆了摆手，随后看向来人，姿态淡然：“娘娘过誉。敢问娘娘封号？”

“丽妃。”女人微微蹙眉，声音带了一丝不悦。似乎陆逸然不该不知道她的身份。

陆逸然目光淡淡的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漆黑的眸子如同无波的古井，深不见底：“敢问丽妃娘娘此番与在下搭话，是为了谈情，还是叙旧？”